第四章 断指送初心
穿过一片片稻田和石林以后，两人一马终于走到了这远近闻名的虎头山，然而曼思盈却沉浸在离家的无奈中酝酿情绪，李伯牙笑骂她倒是挺多愁善感，曼思盈就以为，虽然不孝的告别了许荷，但总能让她有点念想，总好过不久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只是这辈子恐怕再也报答不了许荷的养育之恩，一提到这里李伯牙就叹气了，于是赶紧岔开了话题，问这虎头山真有强盗？这么感觉静悄悄的。
话音刚落，两旁的小树林里传出沙沙沙的声音。
曼思盈赶紧说道：“快下马。”
李伯牙暗骂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刚提到强盗呢，还真就来了，不过听李玉律说这里的强盗很识趣，劫财不害命，所以他也并没怎么在意，大不了给些银两当作买路钱，李伯牙在前面牵着马，曼思盈跟在左侧，一大一小像极了路过的小老百姓。十步开外，从树林里窜出有五六个人拦在大路上，而左右两侧纷纷露出脑袋，初步猜测大约有二三十人的样子，李伯牙见状，面露微笑，抱拳上前正要说话。
“站住！往那边？”
李伯牙笑着答道：“往锦州投靠亲戚。”
而一马当先拦在大路前边问话的是个独眼强盗，打量人时脑袋会有些旁偏，穿得却很斯文，不像李伯牙想象中那般袒胸露体，倒是更像受了伤不得已落草为寇的武举人，当然，只是像而已，这独眼强盗听了李伯牙的话紧锁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曼思盈在一旁说道：“这是他们山里的话，是问你从哪来。”
独眼强盗看了看只有李伯牙一半那么高的小女孩。
李伯牙听了连连赔礼道歉并称自己从热河县而来路过此地，打算带着孩子到锦州投靠亲戚，一边说着自己懂规矩一边从兜里掏出银钱递给独眼强盗，奇怪的是这为财而来的强盗并没有伸手接过李伯牙手里的银钱，李伯牙正觉奇怪呢，独眼强盗把他推到一边，朝两侧的小树林里点了点头，几十号人提着刀片呀呀呀的怪叫着冲出来，曼思盈被吓了一跳，越发向李伯牙靠拢。
忽听有人高声喧道。
“纹银三十七两。”
“良骏一匹，石头一块，衣裳两件，馅饼若干。”
独眼强盗上前拍打着马背，脸露微笑，喝道：“全部带走。”
只见有人把行囊从马背上卸了下来，独眼强盗则翻身上马，有手下牵着马高声唱了一句打道回府，几十号人如窜出树林时那般呀呀呀的怪叫着又跑进了树林，独眼强盗见状大骂众人，并一脚把在前面牵着马正不亦乐乎的手下踹倒，指着李伯牙和曼思盈两人大吼道：“老子说的是全部带走。”
有手下就问了，“这人也要带走？”
独眼强盗黑着脸没说话，抬起腿就是一脚。
有人赶紧附和道：“赶紧的，二爷说带走就带走，问那么多话。”
于是两人被一群强盗用刀架着跟着走进了树林，李伯牙不忍心见曼思盈小脑袋上被两把刀片架着，一路上苦口婆心跟独眼强盗解释自己就是个普通百姓，孩子还小，经不起这威吓，那些银钱就当是请兄弟们喝酒了，让二爷大人有大量让放他们过去。独眼强盗被叨叨得不耐烦了，又是一脚把李伯牙踹了个跟斗并瞪了他一眼，李伯牙咬紧牙关闭上嘴，走在陡峭的山壁上，曼思盈体力不支，不禁就脚下一滑摔了个跟斗，还没等强盗恐吓，她就立马爬了起来继续走路，被众强盗唤做二爷的独眼头子见了，让人把孩子抱上马一同乘骑。
李伯牙松了口气，弯着腰答谢。
就连李伯牙也快要走不动的时候，强盗窝子终于到了，李伯牙举目张望，这里四面环山，大风不止，且两边都是悬崖，眼前是一块足有城门那么宽大的扇形石门，望台上把风的人见了众强盗后，招呼了一声，拉动机关的吱吱声响起，石门应声而开，独眼头子让人把曼思盈抱下马，自己也跳了下来牵马前行。
进了石门后还有一道悬崖，但凡一个不注意往前哪怕只多走一步，恐怕掉下去会摔个粉身碎骨。
李伯牙为这个强盗窝子的整体布局感到心惊，外面只以为这强盗窝子是在虎头山上，其实这虎头山只是一条过道，强盗们真正的据点是在靠着虎头山的另一座山上，那块石门就是通往这另一座山的大门，是障眼法，而到了这扇门后边遇上的悬崖正是两座山之间的缝隙，如果想要跨过去，非吊桥不可。
走在吊桥上，李伯牙倒还能稳住情绪，曼思盈则惨了，但凡一低头就看见深不见底的悬崖，腿肚子直打哆嗦，竟是走不动道了，李伯牙轻声宽慰她别往下看，曼思盈听了赶紧闭上眼，可闭上了眼她就更不敢往前走了，李伯牙正感到火急火燎时，独眼头子一把将曼思盈举起来扛在肩上，大步从吊桥上走了过去。
李伯牙心惊胆颤的跟在后面，也是没敢往下看。
过了吊桥，绕过假山穿过大院，一路上全是李伯牙知之甚少的奇花异草。
最后在独眼头子的带领下走进一个叫做和义堂的大厅里，刚一进门就有人迎着独眼头子上前寒暄问候，
这时有人从左侧抛出一个酒壶，独眼头子伸手接住后，大口喝了起来，接着又把酒壶递给了李伯牙。
李伯牙很口渴，但却是婉言拒绝道：“我平日里很少饮酒。”
独眼头子听了后没理他，转而把酒壶递给了曼思盈，李伯牙赶紧制止道：“二爷，这是烈酒，她还小，不能喝的。”
曼思盈抵着头站在一旁，使劲咽了口唾沫。
独眼头子皱眉正要发作，从大厅里的高堂上走出一人，身披虎皮大麾，脚踩七色宛云履，腰间挂着一把九环宝刀，凶神恶煞，众强盗纷纷抱拳行礼，并将其唤作大当家，独眼头子上前一步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大当家在李伯牙的行囊里检查一番，最后从行囊里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在手里把玩，一边玩一边称赞这石头是个宝贝。
有人好奇就垫着脚尖去看，能被大当家唤作宝贝的那可不常见。
大当家起身走到李伯牙跟前看了许久，问道：“你是哪里人？”
李伯牙低着脑袋答道：“回大当家的话，我从热河县出来，路过此地”
大当家摆手打断他的话，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是哪里人？”
李伯牙低着头思量了一会儿，说道：“热河县。”
“哼。”
大当家转身，轻描淡写的说道：“剁掉两根手指。”
话音刚落，李伯牙被两人压下，将其左手扯出固在地上，李伯牙见状大呼等等，不过为时已晚，有人从左侧的顶梁柱下跳出，手持斧头来到近前，举斧，落下，没有任何悬念，李伯牙的小指和无名指滚落在地，鲜血迸出，紧接着马上有人端着一盆凉水过来泼在了李伯牙的断指处，李伯牙忽觉断指处先是传来一股灼热感，紧接着就是钻心的痛，他不禁惨叫一声，看着自己的血淋林的断指，眼神里充满了莫名其妙。
一直站在身旁瑟瑟发抖的曼思盈看见了这血淋林的一幕后，终于按捺不住瘫倒在地。
大当家的转身看了曼思盈一眼，曼思盈一个激灵，赶忙哆嗦着跪倒在地。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两种人，一是骗我的人，二是我不喜欢的人，你两样都占全了！当然，我这人还有个毛病，事不问三，，所以现在，我对你是什么人已经没了兴趣，都说十指连心，我不断你两指恐怕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上点心，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别太担心，我虎头山素来就有劫财不害命的规矩，所以，你会活着，至于活到什么时候就得看你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但是在这之前，老二，我有话要问你。”
独眼头子依言站了出来。
大当家指着曼思盈，问道：“这小女孩是你带上来的？”
“是。”
啪的一声。
大当家给了独眼头子一个耳光，说道：“从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独眼头子应了声是，提着曼思盈大步走出了和义堂，此间没有任何人敢插半句嘴。
等大当家的走上台阶坐在了高椅上后，有人就问了，地上这人要怎么处理？
“少两跟手指头而已，死不了。”大当家想了想，继而说道：“把他扔进地窖里和那个老神棍做个伴。”
“大当家说的可是那个挑着担子到处卖戏的老头儿？”
“难不成地窖里有两个老神棍？”
这人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那我这就把人领走？”
大当家又道，“先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
李伯牙就这么被两人像死狗一样拖拽着，一步步走下了不仅昏暗潮湿还充斥着一股腐臭味的地窖里.而曼思盈则被独眼头子丢在了之前拦路的树林边上，虎头山脚下离热河县并不远，她若想要回去，只需快步一日即可，如果说她要就地等李伯牙，那恐怕会遥遥无期，该怎么办？聪明如她，竟头一回没了主意，像个可怜人一样蹲在地上抽泣，或许说她根本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可怜人。
上虎头山进强盗窝子这天，李伯牙不仅断了两指，还送了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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