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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洛水集


一身破旧衣裳的男子风尘仆仆地从远处赶来,他怀里抱着个布包,匆匆推开小院的木门。

        室内的人听到动静,房门打开,一个干瘦的小丫头焦急地看着他:“虎子,可都买到了?”

        “买到了,买到了,郎君怎么样?”

        小丫头回头看正靠在床边的人,抿抿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虎子回来了?我没事,快别让莹莹再哭了。”

        床上的人苍白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但依旧难掩那水墨丹青般的相貌与俊雅出尘的气质,此时的他无奈地勾着嘴角,不知是为这哭了一天的小丫头还是为倒霉的自己。

        他本是21世纪大好宅男,难得出去旅游一次还掉进水里,目前看,大概率是淹死了,否则也不会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人身上醒来。

        他本名秦泽,据这位不幸的原主记忆得知,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秦泽,两人死的方式都一样——溺水而亡,死的原因也都很奇葩。

        想到这里,秦泽叹口气。

        原主的家庭问题有点复杂,他的母亲柳芳是再嫁的女子,这其实也并没什么,问题是柳芳的前任就是隔壁邻居雷氏子。这雷氏子雷关好色成性,家里面的吃不够还要去外面吃,外面吃不完还得兜回来接着吃

        这个时代对女子思想约束的理论还没那么深入人心,妇女们的思想还是很大胆的,柳芳的思想便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柳芳希望雷关不要再这样四处风流,雷关受不了她唠唠叨叨的下他面子,就开始动手打她。

        柳芳从不畏惧这些,总是据理力争,有次在大街上惹恼了对方。恰好秦泽的父亲秦禾路过,看到雷关在打柳芳,这让从小就有英雄主义的秦禾不能忍,直接把雷关踹翻。

        这雷关打不过秦禾,回去便四处造谣柳芳和秦禾有私,给他带绿帽子。秦泽也是第一次见造谣给自己戴绿帽子的,雷关也是个人才……

        尽管之前秦禾与柳芳之前确实没有私情,但后来两人还是被命运安排在一起,他们结婚了。这仿佛直接坐实了雷关散布的那些谣言。

        据说大父秦坚那日打断了两根木棍依旧没能阻止秦禾娶柳芳,“既你执意如此,我便再没有你这个儿子。”

        秦禾被打得浑身青紫,听到这话几乎跪不住,他磕得头破血流也没能让父亲接纳柳芳。他不知道该怎样做,也不知道能怎样做。选择了柳娘,家族里的人该如何伤心,又该承受怎样的流言蜚语。若选择了他的家族,柳娘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活下去。

        其实后来,他不止一次地救下柳娘,知道这个女子承受了怎样的羞辱与艰难。也正是因为看她在逆境中的挣扎与无奈,才生了爱怜之心。

        事情因他而起,也该由他而终。

        秦禾最后还是娶了柳芳,致使他自己乃至秦家都沦为了县里的笑柄。

        雷关母家齐氏有位七品的县令,虽然这位县令远在冯翊,但并不妨碍雷家仗势欺人。雷关仿佛找到了勾搭美女之外的乐趣,就是欺辱秦家。

        秦家不算是小家族,并且已经把秦禾逐出家门,雷关不敢太放肆,倒也还好。秦禾一家简直遭了大难,举步维艰。雷关此人心性狭窄,睚眦必报,把秦禾视为夺妻之仇,有事没事都要去找秦禾麻烦,甚至在秦泽十岁那年打断了秦禾的一条腿。秦禾再没有当年那样踹翻雷关的举动,只是默默忍受那些恶行,原因就是雷关曾拿他孩子的性命威胁于他。

        原主便是这样看着父母承受欺辱长大的。他每日便只有读书,以求来日品个官。这是他短短的十几年人生里的唯一追求——让那些欺辱他父母的人得到惩治!让父母在人前有些尊严。

        所以这次的洛水集对他十分重要,他发誓一定要品官回去。

        结果,大中正看都没看他一眼……

        临了还被淹死了,秦泽再次叹气。

        既然我占了你身体,必定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这次,我必要得品!

        秦泽仔细回忆分析了一番原主失败的原因,虽然原主博览群书,但有个特点就是太闷,俗称自闭。这也许与他敏感的性格与成长环境有关,使他与人交流时候总会躲闪卑微,看起来有些阴郁。

        晋人最爱清谈,崇尚放浪形骸,仙风道骨。遇到原主这类型,能喜欢得起来才怪。

        这次洛水集大中正为长安郭氏郭清,流觞曲水时不幸脚底下打滑跌进了水里,原主奋不顾身地扑过去,结果自己也不会游泳,没救的了郭清,还把自己的命送进去了。但不管怎么说,原主人很善良,有颗赤子之心……

        郭清是被其他人救起的,估计人家都没注意到原主这个倒霉蛋儿。

        如何才能让人家注意到自己,并不会觉得自己蠢呢?

        “郎君,可是又难受了?药马上就好。”莹莹正拿着酒给秦泽擦手心,这还是秦泽交给她的办法,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能治病,但郎君说能治就能治。

        “没有,莹莹去帮我准备块好点的素绢,还有笔墨。”

        秦泽浑身烫得像个小火球,勉力坐起来。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估计人家大中正都回长安了。

        莹莹眼睛一亮,“这次来的时候,夫人给您准备了很多呢,奴这就去取。”

        郎君自从参加那个集会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现在又肯执笔,指定是想开了。小姑娘还以为是郎君心里想不开,才会一直病呢。

        秦泽笑笑,挪到桌边,咕咚咕咚喝下一壶水,希望一会儿能继续发发汗。

        现在纸还没被广泛应用,大多用竹简或者绢布写字。此时还没有统一的货币,人们还是采用以物换物的方式实现物资流通,而布帛和粮食是公认的可置换物品,基本就相当于货币。

        所以用绢布写字,相当于用钱做纸,是比较奢侈的行为。一般只有大士族才会用,不过情势紧急,顾不得肉痛了。

        秦泽提起一口气,握住笔杆,笔尖悬垂,如行云流水般划过绢布。

        一旁的莹莹看得连墨都忘记磨了,她从未见过郎君写出这么漂亮的字,不过这是字还是画?

        秦泽落下最后一笔,手抖得不成样子,赶紧撤开,才避免了毛笔落在绢布上的悲剧。

        他仔细端详眼前的绢布,确保没有错字晕染,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药也熬好,秦泽坚持着最后一股力气,颤巍巍地端着药碗灌下一肚黑药汁。苦到人心颤的药汁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成功地昏了过去。

        古朴的黑漆廊檐下,一位长须俊朗的中年男子端着酒盅和友人对酌,两人穿着宽大松散的衫袍,露出大片胸膛。

        虽是一副轻狂放浪的样子,谈的事情倒是庄重。

        “安定郡这边简直没有能入眼的,我都不知该如何给品。”长须男子说到。

        “哈哈,小地方,肯定出不来长安洛阳里那些风流标致的人物,也是难为弘农了。”

        郭清无奈地摇头,他本是心血来潮,觉得自己该往外走走,发掘些沧海遗珠,结果沧海太大,根本捞不到遗珠。还让友人大老远跟着自己跑这一趟,实是受罪。

        正在此时家奴来报,说是有位叫秦泽的郎君拜见。

        “不见。”秦泽是谁,听都没听过,郭清挥手赶人。

        但平时乖顺的老奴却没有利索地退下,而是跪坐在地将快绢布举至头顶,缓缓应答:“诺。”

        “咦?等一下。”郭清的友人瞥了一眼那块绢布,就再移不开眼睛,竟是连忙起身奔向那块绢布。

        “怎么?”郭清好奇的凑过去,看看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友这般失态。

        这一看仿佛吃了仙露明珠,双眼放光。

        “这是!”

        “风神洒荡,长波大撇,提顿起伏,意韵十足。好!好!好!”

        郭清点点头,非常赞同老友的评价,这字,是真好!郭清这位友人不是一般人,他名为王旷字世弘,出身琅琊王氏,是正经的大士族。就连郭清这个大中正在人家面前也是矮一头的,能得到王旷这般评价,说明这字确实非凡。

        虽然身份不如王旷,但郭清总得端点架子,鸡蛋里挑些骨头:“只是笔力有些不足,还得多练练。”

        王旷点点头,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奴,忍不住笑道:“不如就见见这位秦泽?”

        郭清意会,也好笑地看着坚持跪在地上不走的老奴问:“为何这般?”

        “老奴自小侍奉大人,今年事已高别无他求,只求大人身体康健。前日侍奉不周出了那般大的纰漏,奴万死不得自恕。”

        郭清叹息一句,对这个从小把自己看到大的老奴也十分有感情:“正翁何必如此,不怨你。”

        老奴擦擦泪,终于抬起身来:“大人不知,当时正是这位秦郎君将您推开,才让您未跌入深水,有惊无险。”

        “哦?”郭清坐正了身体,他竟不知还有这事。

        “奴后来没寻到人,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今日又见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理由不见呢?

        “让他过来。”

        老奴退下,郭清与王旷对视一眼,又倚着桌子对酌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玉带束发、广袖长衫的俊雅人物走来,他轻扬白衣而坐,落落大方地行下一礼。

        郭清与王旷心里暗自点头,面上却不露分毫,郭清更是尖锐地问到:“你这《洛水集》中说死生皆为虚诞,利禄皆为浮华?既如此,为何还要来品官?”

        “父母之命,弗敢不从。”秦泽答,脸上还有点无奈,仿佛他就是个本追求闲云野鹤却被父母逼着来选官的可怜人。

        这神态搁别人身上免不了让人觉得虚伪造作,然而秦泽此时有感而发,他确实是被逼着来表演的,加上未及弱冠的年龄,显得格外真实朴卓。

        郭清绷不住笑骂一句,“你倒是孝顺。”

        王旷问道:“你这行书写得漂亮,师从何人?”

        “前人吾师。”

        王旷挑挑眉,心里越发欣赏这个小郎,也忍不住逗他:“孰为前人?”

        如果是其他人问这句话,可能就是想打听一下你跟着哪位前人学的,但中正官们问话,可是要问到哲学层面的,因为现在就是流行清谈。

        秦泽稍一思忖对答:“其言之吾用也,斯以皆为前人。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

        秦泽拿出了三国著名玄学家王弼的言论扯大旗,毕竟现在推崇玄谈,拿现代话说就是爱好唯心主义,肯定不能讲什么唯物主义观理论。后面又扯了一堆,直把两个大玄学家都说得一愣一愣的。

        秦泽说了小半个时辰,内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他清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说得有些过?还是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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