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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东行


齐国元佑四年,皇帝问长生,下令司天台少监李伯牙前往极东之地半日岛求不老药,李伯牙领旨谢恩并向皇帝求了一物,皇帝准,特赐李伯牙并煌令,将其封为登台御史,即刻出行。此行往东三万里路程,瓮曲,鹿郡,六合,碧河道等乃是必经之地,无论是恶城瓮曲还是鹿郡极乐殿都是出了名的不法之地,李伯牙并不会因为自己登台御史的身份而感到荣幸,事实上,他反而因此了解到,宫中已然有人开始厌恶他,却又不能或者不敢杀了他,所以才会向皇帝借了一把最锋利的刀,而谁又会这么做,李伯牙可是心知肚明。

        李伯牙出宫这天,无一人相送,仅有宫门外早已备好的一匹棕马,但想着接下来的日子不得不和这匹棕马相依为命,李伯牙不禁流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他来回抚摸着马匹脖颈上那一溜并不柔顺也不光滑的鬃毛,心里如是想道,老兄啊老兄,我李伯牙初露锋芒便招人嫉恨,这一路上不难想象的苦难日子倒也不算冤枉,可你就惨喽,白白受了牵连。

        这匹颇有灵性的棕马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也是有模有样的摆了摆脑袋并且很是赞同的打了个响鼻。

        李伯牙见状不由得开怀大笑。

        “我等即可宽心。”

        牵马出皇城,李伯牙路过的第一个地方是热河县,此地民风盛极,各有各样儿,时而会有稚嫩的童声从那不起眼的私塾里传出,小地方虽谈不上富裕,但很充实,像他这个吃了快二十年皇粮的司天台少监几乎已经忘了在稻田里栽种农作物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进宫前的嬉戏已经淡出了他的记忆,不留痕迹。

        路经别人家栽种的一颗李子树时,李伯牙起了童心,将马绳栓在树前,自己撸起袖管就上了树,打了好些李子砸落在马背上地上,还没等他把绿油油的李子扔进嘴里,一声呵斥从林子里传出。

        “这又是那家的小王八羔子。”

        从林子里窜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庄稼汉,等他看清李伯牙的衣着相貌后把刚到喉咙里的话憋了回去,李伯牙仓促出宫,也没来得及挑选合适的衣着,此时他穿在身上的便装比起这个小县城里的富家子弟也是犹胜一筹,就凭这身行头,怎么看也不像是偷庄稼汉果子的鸡鸣狗盗之辈。庄稼汉疑惑了,上下打量眼前这个虽称不上玉树临风但相貌堂堂的年轻人。

        李伯牙率先开口道:“这果树可是老哥种的?”

        庄稼汉点头。

        李伯牙大大方方的丢了一粒在嘴里咀嚼,呲牙道:“有些酸。”

        庄稼汉上前两步,疑惑道:“没熟透呢,小兄弟你这是?”

        李伯牙回道:“路上渴了,我见周围没有可卖酒水的地方,经过这里刚好看见这里有些果子,就摘两粒解解馋。”

        庄稼汉看见满地的李子,顿时有些生气,“你这打了我满地的果子,我这是要拉到集市上去卖的。”

        “老哥不要动气,这地上的果子你算算斤两,就当我买下了。”

        庄稼汉一听有些尴尬了。

        “老哥有话直说。”

        “小兄弟你这果子吃得有些急了,这果子吊在树上,但凡有人一伸手就能摘了去,这一来二去的果子没熟透呢就被摘了个精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就指着这些过日子,哪能经得起这损失,以防万一,我就在郎中那儿问了一个方子,给这里的每一颗树都来了点,所以得洗净方可下肚。”

        李伯牙一听脸当场就绿了,咋舌道:“老哥,你说的可是毒药?”

        谁料庄稼汉的反倒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小兄弟可不能乱说,天子脚下我哪敢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这要是被哪家野孩子不小心吃了去,那可是人命官司,不能不能,不过就是一些泻药而已。”

        听闻庄稼汉的话,李伯牙顿时心安许多,不过一想到待会得不停跑茅房,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这事怪不得庄稼汉,李伯牙这是哑巴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不仅如此,还得把果子钱给人家,典型的花钱买罪受,庄稼汉也是个老实人,像李伯牙这种愿意讲道理还爽快大方的年轻人是招人待见的。于是庄稼汉领着他去郎中那儿买了一幅可以止泻的药方,庄稼汉抢着把药钱给付了,这一举动让李伯牙对这个不起眼的庄稼汉好感倍增,两人话也多了起来,天南地北的聊着,李伯牙不禁感慨,热河县民风淳朴,一个庄稼汉都知道的那么多奇闻秘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途中庄稼汉还说了,既是远行,不可招摇,提议李伯牙换一身不是太显眼的行头,穿过热河县就是虎头山,这山里有拦路的盗匪,专劫商贩富豪,只是这群盗匪不抢村子,只劫路人不害命,所以才没把事情闹大,李伯牙这身一看就是福贵人家的穿着路过虎头山肯定免不了有一番罪受。

        李伯牙听了也很诧异,说这地儿里皇城不远,怎会有悍匪拦路?聊了这些时间,庄稼汉明显也聊开了,觉着李伯牙这人不错,索性告诉他,这出了热河县那就是天高黄帝远了,可以填饱肚子的话谁又愿意去当强盗呢,各有各的难,我们懂规矩,他们也识趣,这就相安无事了。

        “他们不抢穷人?”

        庄稼汉笑着摇头,说道:“从没听过,我之前不得已路过虎头山到巴门去卖野味时,那几个强盗明明就在边上,他们就跟没看见我一样不闻不问的,于是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回来的时候也一样,你说吧,我去时不拦我倒还好说,可回来这趟,我兜里好几百文钱,虽说不多,可那好歹也是我用一件狐皮大裘和三只兔子换来的,不少了,够吃上些日子了,我自己备下了两百文钱,心想其余的就当买路了,嘿,可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强盗就跟瞎了眼似的,看也不看我一眼掉头就走,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伯牙说道:“或许那虎头山的强盗头子知道老哥你人缘好。”

        庄稼汉连连摆手,笑道:“伯牙啊,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就一个靠种果子为生的,偶尔到山里打打猎,哪有什么人缘,还有啊,别老哥老哥的,把我都叫老了,我看你啊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我呢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李大哥。”

        “你也姓李?那说不定咱们还真是一家人。”

        庄稼汉很高兴,转头上下打量着李伯牙的穿着,连连摇头,说道:“不如这样,去我家,我给你拿些衣裳,顺便咱哥两再好好喝一杯,你这趟出远门啊,路上会很不容易,得时时刻刻警惕着,真要到了外面可不比这里,什么三教九流乌烟瘴气的应有尽有,你大哥我年轻时也去过些地方,经验总归要比你多,可以给你说道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你这趟走了,咱哥两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面了。”

        李伯牙本想说自己不会饮酒,可是看着庄稼汉高兴的样子,又不想坏了兴致,只好跟了上去。

        看得出庄稼汉是确实挺喜欢李伯牙这个朋友的,出生富贵,平易近人,说是要给李伯牙践行,庄稼汉先是在街上找人切了两斤猪肉还买了一些冷食,然后在一个老妇那里用兜里仅剩的十来文钱打了一壶烈性的烧酒,小地方,没啥太好的,就算真有,那也是一个庄稼汉不可能买得起的,两人拎着酒菜穿过大街,在一颗百年大树下围着那么几户人家,屋内烛光闪烁,树下有三五个孩童嬉戏。

        “李玉律,你手里拎的是什么?”

        从树下跑来一个十来岁的脏丫头,盯着庄稼汉手里的猪肉两眼发光。

        庄稼汉揉着脏丫头的脑袋,厉声道:“我是你舅。”

        脏丫头脆生生的叫道:“舅舅,你手里拎的是什么?”

        “臭丫头,想吃啊?去,把手洗干净。”

        脏丫头歪着脑袋看李伯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庄稼汉捏了捏脏丫头的脸,说道:“这是你伯牙叔叔,快叫人。”

        “伯牙叔叔。”

        李伯牙看着眼前的脏丫头,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很心疼,想伸手去摸摸这个衣裳上沾满了泥的小女孩,手才刚抬起来,就被庄稼汉打断。

        “思盈,去,把这块猪肉给你娘,就说我家里来客人了,让她切成片。”

        脏丫头哦了一声,抱着猪肉跑回家去了。

        庄稼汉再回头看李伯牙,见他两眼迷茫,盯着脏丫头离去的背影怔怔发呆,他伸手在李伯牙眼前晃了晃,李伯牙回过神来后赶紧露出微笑,庄稼汉没想那么多,领着李伯牙来到自己家门口,简陋的房屋门前挂着一对脱了色的喜字,房梁上还挂着玉米蒜头和一些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庄稼汉推开门领着李伯牙走了进去,一边点着烛火,一边说道。

        “屋里简陋,你随便看看,李大哥知道你是富贵人家,不过你也别嫌弃,我这屋啊,可不是有钱就能随便进的,嘿嘿,开个玩笑,来坐。”

        李伯牙并不介意,借机问道:“我刚见你门上有喜字,李大哥娶妻了吗?”

        庄稼汉一边摆弄着烛火一边答道:“娶啦,她啊,命不好,两年前顽疾发作,没得治。先不说这个,我听说夜里有班子路过咱们热河要演上一段灯影戏,待会咱们就去瞧瞧顺便再带你四处走走,夜里你就先在我这里歇下了,马在我那棚里栓着呢,明天一早吃饱了再上路。”

        “有劳李大哥费心了。”

        “哪儿的话,你先坐着,我过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待会就回来,坐着啊。”

        李伯牙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了一会,听见屋外孩子的嬉笑声,起身来到门外,看见那个脏丫头和两个小男孩背对着自己蹲在树下大呼小叫的,李伯牙好奇,走到孩子们背后伸出脖子往里看了看,脏丫头刚好一回头就瞧见了鬼鬼祟祟的李伯牙。

        她脆生生叫道:“伯牙叔叔。”

        李伯牙把脏丫头拉到近前,蹲下身子给她拍掉身上的灰尘,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曼思盈。”

        “会写吗?”

        女孩摇了摇头。

        这时,庄稼汉和一位妇女出现,打断了李伯牙还想继续下去的问话,庄稼汉问李伯牙怎么没在屋里坐着,李伯牙说出来四处瞧瞧。庄稼汉端着盘子进了屋,摆上菜倒好酒,李伯牙开始仔细打量被曼思盈叫做娘亲的妇人,庄稼汉李玉律的义妹,一个很普通的妇女,不识字,丈夫八年前投军,一年难得见上一次,书信上倒是常有往来,母女两这些年多亏有义兄李玉律的帮衬。

        几口酒下肚,李玉律满脸通红,“伯牙,你可别打我这妹子的主义,她是有夫之妇。”

        李伯牙顿时慌了,急道:“李大哥你可不能这么说话,我只是。”

        “只是什么?”

        李伯牙见他肯定喝高了,干脆就不理他,问妇女要了小女孩的生辰八字,妇女刚开始不太愿意说,李伯牙称自己会看点命数,想给丫头算算,妇女半信半疑的把小女孩的生辰八字写在了一块红布上递给李伯牙,待李伯牙见了后整个人傻了,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妇女也没瞧出有啥不对劲的,李伯牙刚准备说点啥。

        小女孩曼思盈突然放下碗筷,抬头看着李伯牙,莫名其妙道:“此地不应有声,此间或可长生。”

        一片寂静。

        李伯牙上前,双手捧着小女孩的面颊,心疼道:“不死即长生。”

        小女孩曼思盈冷笑过后,昏倒在地。

        屋内同时响起了妇女和李玉律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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