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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经年不改颜色旧


八月十五中秋夜,京都揽月庭人声鼎沸,十足热闹,此间饮酒作乐之人多是侯门公子、京中贵人,好好的中秋团圆夜却跑这里来翘首相望,只因一条小道消息——伊霜小姐今夜会来揽月庭。

        这个伊霜小姐不但有着倾国之色,并且才情享誉天下,出身还十分尊贵,她是当朝宰相伊彻的亲妹妹。揽月庭歌舞升平之际,伊霜带着一众丫鬟小厮从门外走进,大美人一出现,整个揽月庭蓬荜生辉,在座的人众星揽月般望着伊霜,争相一睹芳容。

        揽月庭的黄老板这时赶忙上前,点头哈腰:“伊霜小姐终于来了,梁公子等了许久了。”伊霜掀起睫毛淡淡地看他,轻声细语:“是你把我要来的消息放出去的?”

        黄老板闻言一愣,才忙道:“小的怎么敢呢!是您的美貌惊动整个京都,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一个暖阁外,黄老板推开门示意,伊霜微微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迈步进去了,一众丫鬟小厮留在门口候着,黄老板见此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招呼今晚揽月庭里难得一遇的好生意。

        暖阁内坐着一个锦衣公子,见到伊霜进来后便笑言:“伊大美人怎么跟那人生气,生了气就不好看了。”

        伊霜的一双美目将这屋子转了一圈,轻声道:“阿岱,你别废话了,不是说找到师兄了吗,他人呢?”

        座中之人名叫梁岱,也是京都中有名的公子哥儿,其父乃是坤司衙大统领。闻言,他起身又将门窗检查了一遍,神情已经变得有些慎重,几步走去将一扇绘着春江花月夜的屏风推开,露出一个小巧花厅,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一把梨花木椅子上,准确的说这人是被绑在椅子上的,黑衣皱巴巴的,额前碎发散乱,俊朗的面孔上沾着灰尘,神色颓废不堪,长腿随意伸出,形态吊儿郎当,抬起眼瞥了一眼,目光对视中才闪过一丝狼狈,微微垂下眼不再看她。

        伊霜张了张口,一时不说话,她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从前那个马踏京都城,拈花青云岭的翩翩少年郎。

        “师兄?”伊霜静下心,试探地喊道,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她顿了顿才凑近,他垂着眼睑没有一点生气,她轻声道:“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没有任何回应,沉默了许久她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如果五年前你听师父的话没有下山,一切会不一样吗?”

        闻言,黑衣男子的睫毛颤了颤,他抬眼看住屋内的梁岱,扯着嘴角苦笑:“阿岱,我们已相见,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么?”

        梁岱沉下脸,走过来痛心疾首:“小霁!你振作一点,还有我们陪着你啊,你看看我们……”黑衣男子斜眼看了看,鼻子里发出一声笑意,懒悠悠地说:“我看见了,锦衣华服,养尊处优。”

        “小霁!”梁岱气恼地想伸手打他肩膀,被伊霜轻轻拦住,她想了想后,沉吟道:“师兄,炎羽王的死已是事实,炎羽大军至今屯兵云州,军心不稳,皇上赦免你死罪便是……”

        “父亲死的不明不白,难道我可以没心没肺地听命于当今陛下么?”黑衣男子面上凝结了寒霜,道:“若是我死在街头巷尾,你们大可以将我的尸首带去皇宫。”

        伊霜闻言急切道:“不会的!我哥说只要师兄你肯替父赎罪,皇上还会将你父亲的爵位赐给你……”她的话还没讲完,被一双冰凉又绝望的眼神震住了,听见他喃喃道:“赎罪?师妹,你也认为我父亲企图谋反?”

        “……”伊霜眼神犹疑不决,望着他说不出一个字。见此,一直没说话的梁岱走过来,低声道:“小霁,此事五年前便昭告天下,若然你要为父亲翻案,用你这幅样子可成不了事。”

        前炎羽王展曜之子展霁,坐在这一方小小花厅,审视着自己师妹犹豫的神情,半晌微微垂下眼,颓废的笑了一声,沉声道:“我这幅样子又如何?当年的杀手若此刻来我跟前,照杀不误。”

        伊霜转开眼,望着桌上一盏流着泪的烛台,轻声说:“我哥说的没错,你一直在找当年暗杀炎羽王的人。”

        “我父亲的武功如何不用我多说,”展霁望着一处虚空,好像是看到了曾经的时光,语气沉闷:“小时候我便见过他和天下第一剑客楚凌逍切磋,两人武功不相上下,我虽然没见过前武林盟主燕江海,但听父亲说过,燕江海与楚凌逍师出同门,可见我父亲的武功在整个江湖难逢敌手,五年前却在赤苇荡身首异处!定是遭了歹人诡计,这辈子若不能替父翻案,为父报仇,死后怎敢去面对亡父!”

        伊霜和梁岱闻声皆呆住,梁岱看着沉浸在仇恨中的展霁缓缓摇头,伊霜无力地坐在了椅子里,面色发白,咬着唇再也说不出话来。良久,展霁不欲多待,朝发着闷的梁岱伸手,梁岱无可奈何地给他松了绑,嘲弄道:“你可是铁了心要走那独木桥,我再想不出法子帮你了。”

        展霁拍了拍皱巴巴的黑衣,站起身后看了一眼伊霜,两人对视片刻却相顾无言。她看着他收回眼,随手从果盘里捡了几个果子,揣在黑衣的袖兜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

        揽月庭依旧歌舞升平,一身黑衣的展霁穿过众人,懒懒散散地向门外走,周遭安静了半响,待他离开后才议论纷纷:“黄老板这什么眼神,居然将乞丐放进揽月庭!”

        “是啊,以后咱们还怎么来这里!”

        “看他浑身上下脏的!”

        “唉,晦气!也不知伊霜小姐在哪儿,还是回去算了……”

        ……

        京都大街上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灯笼高挂,上面写着谜面,众人围在一起猜灯谜;波光粼粼的河边站着一对少年男女,男子高高瘦瘦,女子娇小俏丽,正举着灯笼蹙眉深思,身边人突然走开,她奇道:“哎你去哪儿?”转身见男子一把抓住过往的一个路人,这人一身臭味,于是女子捏着鼻子闷声道:“小印,你干嘛拉一个乞丐?”

        感觉到握着的胳膊僵了僵,许小印皱眉试探地说了三个字:“展公子?”

        楚山山本来以为许小印同情心泛滥,正准备从荷包里拿铜板,没曾想听见许小印说出这三字,两个铜板从她手指尖掉落,“咣当!”几声,她正想说话,却见这黑衣人顿了顿后,抬手甩开许小印的手就走了。

        他整个人颓废痞气,走路吊儿郎当,与印象中那个光风霁月的人完全搭不上边,楚山山疑惑道:“小印你认错了吧,这人怎么可能是展公子。”

        许小印挠挠额头,看着人消失的方向,笑道:“是我唐突了,咱们么,整个京都城统共就知道个展公子,我瞧着身型像,却是看错了。”

        楚山山蹲下将两个铜板捡起来揣进兜里,笑嘻嘻道:“上赶着让别人知道咱们是土老帽上京都,对了,说起展公子,”她收起笑容,有些惆怅道:“炎羽王死后,展家不是被抄咯?现在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肯定不会在京都大街出现的。”到底是朝廷的是非,身为天下第一暗器门掌门的许小印并未就此话题多言,他负手望了一眼河面,目光停在一艘精致的画舫上,撇嘴道:“中秋已至,快些找到你的赵承之,我要赶着回门中处理事宜。”

        听见“赵承之”三个字,少女的粉面就像桃花盛开,春光灿烂,楚山山随手抛开灯笼,信誓旦旦地看着许小印:“赵大哥一定就在京都,快了,等我找到他你就撒丫子回去吧!”

        许小印捏了捏眉心,低叹道:“人家还不一定要见你呢……”

        楚山山耳朵尖,皱眉瞪他,“你说什么!”许小印摊开手笑道:“我是好奇你怎如此铁定他就在这儿,非拉着我从江北跑到京都,不怕白费功夫么?”

        “哼,”楚山山冷哼一声,转而神秘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算啦,还是告诉你吧,我从吴尘子那里知道的,菱姐最近在京都。”

        “菱姐?”

        许小印一愣,继续挠头,“怪不得,赵承之一直想学暗器门的龟息大法,菱姐又是高手,他是打定主意赖着菱姐了。”他低头见楚山山凑到一排五颜六色的面具前,喜滋滋地东摸西看,于是贱兮兮地问:“你的赵大哥跟了咱们菱姐好些时日,你就不担心这两人发生点什么?”

        闻言,灯火中分外明媚的楚山山白了他一眼,长叹一声,说:“你虽然看着是个掌门,却是个狗屁不懂的臭小子,男女的事么,得有火花,这两人就算被捆在一起也擦不出一点火星子。”

        许小印抱着手,好奇道:“赵承之在江湖人眼里是出了名的风流之辈,身边美女无数,你也不担心?”

        楚山山已经买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凑近脸上比了比,再收在包袱里,一边朝前走一边说:“好的男人就跟稀世珍宝一样,再喜欢也不必非要留在身边,像秋天金色的风,田间地头肥硕的兔子,再美再好却留不住,若是强求来,便不是最初那个味儿了,不如欣赏来愉悦自己。这话可是菱姐说的。”

        “她说的话就跟东海里的水一样,你也记?”

        “许小印,我看你是不想活着走出京都了。”

        燕尾巷是京都最脏乱的地方,三教九流云集的烟花勾栏之处,展霁径自进了一间屋子,一个光着半身的女人听见动静转眼看他,他随意脱掉衣服,长腿一迈坐在了木桶中,暖意上来,他慢悠悠地闭上眼睛。

        绒烟缓缓摸着展霁肌理分明的胸膛,柔声道:“一连几天不见,一来就抢人家的洗澡水,真不像话。”展霁睁眼看她,眼神有些疲惫,绒烟见此试探地脱了自己衣服,□□地立在他身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懒洋洋道:“你进来一起洗不就行了。”

        如玉的一只脚踏进水里,展霁幽幽的目光仿佛一把火,绒烟被这把火撩得颤抖,俯身挨近他的胸膛,低声道:“公子?”半晌,展霁扯着嘴角笑,眼睛却冷冰冰地看着她,绒烟愣了,随即起身迈了出去。

        一室寂静。

        绒烟坐在镜子前梳妆,展霁闭着眼睛,她忽然嗔道:“姐妹们都说我收了一个白吃白住的小白脸,还不让我碰,真是亏大了。”“那今后,我便不来了。”随意的话,一点感情都没有,绒烟知道他说到做到,忙道:“别!我说着玩的,我又没让你走!”

        展霁却又道:“我是认真的,我今夜是来与你道别。”说完他起身穿衣服,绒烟惊讶地拉住他的手,见他没有玩笑,才慌乱哀求道:“你别走,我真的说着玩的。”展霁垂眸看了看她,轻声道:“展家已经没了。”说完,他放下一兜果子,笑说:“记得五福叔常给你拿这果子吃。”

        绒烟摸了摸几个晶莹剔透的果子,这是她从前在展家最爱吃的东西,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看着看着就流下了泪。

        深夜已过,绒烟守着一盏烛台不曾睡下,这时门又被推开了,她惊喜地站起身,却没见到她想见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清秀瘦削,对她拱手道:“在下许小印,江湖人士,想向姑娘打听一人。”

        绒烟见他放在桌上一锭银子,垂下眼想了半响,再笑道:“公子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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