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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山隐败叶萧


京都郊外三十里地有一个喜来客栈,专供来往官兵、客商、江湖侠士歇脚住店,客栈颇大,装潢气派,迎来送往皆是名人。今日客栈刚开门不久,就迎来大队人马,看打扮和行头不是京都人士,也不是官府中人,跑堂的一番思索,心道应是江湖上哪个门派。再走近看清他们的佩剑后立刻喜笑颜开地张罗:“原来是铸剑山庄叶庄主光临本店,快请进……”

        铸剑山庄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武林世家,家财万贯,豪杰辈出,庄内弟子个个都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眼下打头一人四十上下,腰佩长剑,精明利索,正是铸剑山庄庄主叶楠风。身旁立着一位年轻男子,剑眉星目,不苟言笑,正是如今享誉武林的剑客之一——“皓月剑”肖令。此人是叶楠风最得意的弟子,从小被叶楠风收养,倾其全力培养,现已是武林翘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行人被跑堂的引到正中的两张大桌,肖令等叶楠风坐下后,才对跑堂的吩咐道:“好酒好菜都拿上来,吃完还要赶路,手脚麻利点。”跑堂的便马上去厨房张罗饭菜。

        叶楠风端着茶杯一边喝水一边环顾四周,目光很自然地被大堂角落里一个人吸引,他奇道:“浑身上下皆狼狈,举止间却不寻常,令儿你可看出哪里不寻常?”

        肖令闻声看了一眼,并未在意,道:“未曾,徒儿只看见一落魄人罢了。”

        叶楠风的眼睛微微眯着,笑道:“做人做事,展露给外界的东西一般都不是真的,里面的才是要紧的,也可以当作给自己留的后路,后路嘛,总是有用的。”

        肖令皱了皱眉,还是不太明白,正想说话却见叶楠风突然拔出剑,转身刺向角落那人!

        喜来客栈的所有人被这一幕吓得乱窜,唯独那个喝酒的黑衣男子,剑尖已经抵在他的太阳穴,可他仍懒悠悠地倒酒,叶楠风等他将这一杯酒喝干净,抬脚猛地把这张桌子踹飞,酒壶和酒杯洒落一地,黑衣男子才挑眉看着他。

        肖令此时才认出蓬头垢面下的这双眼睛,和这张面孔,他便听见叶楠风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展公子,可算是找到你了。”

        展霁颓然地垂下眼,并不想理睬这些人,他弯腰去捡那个酒壶,动作迟缓,一看便是终日醉酒的模样;肖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走到他跟前,皱眉道:“我记得五年前空雨湖那场大战,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肖令是个武痴,且头脑一根筋,不会像旁人那般去理解,譬如说他师父叶楠风,此时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展霁捡起酒壶,凑在耳边摇了摇,水声叮当响,仰头便倒进喉咙里,喃喃道:“古怪,近日遇到几个莫名其妙认识我的人,听到一些莫名其妙与我有关的话,可我确实不记得。”酒水滑下他的嘴角,皱巴巴的衣服,直至地面,肖令便看见叶楠风一脚踩在展霁的手上,展霁的眉头都没皱,他缓缓抬眼看着叶楠风,冷冰冰的目光,看得肖令一个激灵,听见他对叶楠风说:“你的脚拿开些。”

        叶楠风闻声好奇地俯下身,揪住他的衣领,叹道:“原来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可惜了,不如你交出摩元经,我就把脚拿开。”

        领口被紧紧抓住,展霁满脸通红,他仍旧冷冰冰地看着叶楠风,在他听见“摩元经”三个字时,勾唇痞气兮兮地笑了,故作正经道:“哦我知道了,又是为了这个……可是啊,我根本练不好,江湖中豪杰辈出,何必隔三差五都来找我,那本破书早随我师父一起被烧成灰烬了。”

        听他说完话,肖令捏了捏拳头,果然看见叶楠风重新拿起剑,对着展霁的胸膛,不屑道:“方才我探出你脉搏漂浮,的确不像身怀摩元经这种上乘内功的样子,不如你也死了算了,整个江湖就再不会有人找到摩元经,这样的结果也不错。”说完,叶楠风用力刺向展霁的胸口,肖令忍不住提醒:“师父,徒儿五年前确实见过此人内功,肯定是摩元经……”叶楠风瞪了他一眼,肖令便住嘴不说话了。

        展霁看着剑光,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看着一盏烛台,连手上的疼痛感都没有。

        “叮!”

        一根细小的银针破空而来,叶楠风手里的宝剑顷刻间碎成了两段!一阵倒吸气声中,叶楠风猛地站起身看向门外,神情突然复杂起来。展霁闭了闭眼,脑海里有一丝混沌,他还是坐在地上,垂眼看到两把断裂的剑,一根银针刺在其中一把的裂缝中,耳边听到一点动静,是一个紫衣男人在他的身后站立,四周很安静,他抬眼看去,只见这人已至中年,沉稳不凡,看着像是没佩戴兵器,却浑身上下都是暗器。在场只有两人认得此人,展霁的眼神暗了暗——天下第一剑客楚凌逍,寻遍江湖无敌手,建立天下第一暗器门,已经退隐江湖多年,若不是展霁小时候见过他,现在只当他是个拔刀相助的路人。

        “什么人?竟敢断我师父的剑!”肖令自然不认得楚凌逍,拔剑站出来,冷声呵斥道。

        “令儿,”叶楠风伸手拦住肖令的剑,笑道:“这位可是用剑的前辈,不得无理。”肖令皱眉看了一眼楚凌逍,见他背着手,周身气宇轩昂,对叶楠风淡淡道:“我退隐多年,本不该插手江湖事,但此人乃我故人之子,叶庄主行个方便。”

        叶楠风指了指地上的人,有些讥笑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嘛,理解理解,但是我要提醒楚兄一句……也许你我都错了。”

        楚凌逍扫了一眼地上的人,道:“叶庄主,你我所图不同,不必妄自猜测。”

        叶楠风可笑地看着楚凌逍,却不予多言,转身示意铸剑山庄众人随他离开,肖令经过楚凌逍时顿了顿,想问什么,张了张口却没问出口,便赶紧跟着叶楠风的步伐走了。

        待众人离开后,喜来客栈只剩下两个人,楚凌逍垂眼看着蜷成一团的展霁,并没有去扶他起来,而是找了一张凳子坐在他跟前,淡淡道:“你还起得来吗?”

        展霁的手背上都是血,十指慢慢动了动,透过散乱在脸上的头发打量楚凌逍,神情亦是戒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凌逍说完话从怀中掏出一块匀润的青玉,一边缓缓摩挲,一边悠悠道:“展曜糊涂,青云子也蠢,摩元经岂是你这年纪能练的内功?若不愿舍弃,今后大半辈子都要在颠沛流离中过活了,更别提想完成你心里那点事。”

        展霁这时慢慢坐起来,曲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看着他,冷笑道:“前辈的话可狠,连着骂我过世的父亲和师父,摩元经我练不得,那么谁又练得呢?前辈该不会想说是你吧?”

        楚凌逍闻言平淡的眼里忽然带了戾气,俯身凑近,他并没在意展霁身上难闻的酒气,叹道:“跟你父亲真有些像,可你的武功却远不如他。”

        展霁沉下眼,握拳道:“有朝一日,我必打败所有人。”

        楚凌逍静静地看了半天,忽然伸出一只手,展霁微微避开,一块匀润温凉的青玉丢在他怀里,“狂妄小儿,心很大能力却不足,看在你父亲的面上,送你一件宝物,助你一臂之力。”

        青玉小巧剔透,展霁拿在手中不解其中之意,却见楚凌逍没等展霁回话,起身向外走:“时机未到,藏锋芒,勤修习,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第一,那时再来寻我。”

        展霁一愣,反应过来后见那紫衣人影已然走远,他急忙跑出客栈大门,冲那身影喊道:“何为天下第一?”

        广袤天地间,一点紫衣如墨,声音随着肃杀的秋风吹来,清晰无比:“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展霁哑然,扶着饱经风霜的门柱呆住,一时之间再说不出半个字。

        回到京都,手上拎着一块被黑绳系着的青玉,展霁慢慢朝西坊走,西坊是布衣百姓聚居之处,眼下已至晌午,饭菜的香味从土路两旁的茅屋里飘出来,他沿路买了两个热乎窝窝头,一边吃着一边穿过一条种满桂花树的巷子,正值金秋时节,桂花开得最盛,他在途中被香味熏得打了几个喷嚏,嘴里还喷出一些窝头碎渣。身后传来笑声,他并没有兴趣转身看,只当是无聊的过路人。

        在桂花巷深处停住脚步,推开门扉是一个小巧简朴的院落,十步左右便是茅屋,屋边砌着一个惨兮兮的灶台,院中一口井和一株枯柳树。展霁吃完两个窝头有些噎,走到井边直接趴下去喝了一口水,再抬头时俊朗的面孔上带着水珠子,在暖烘烘的午阳照耀下晶莹剔透。他很困倦,望了一眼阳光下黑乎乎的茅屋,索性用脚尖勾了只小凳子,长腿一伸坐在屋檐下,靠着一根颤颤巍巍的柱子,很快就睡着了。

        斗转星移,一下午的光景,除了细微的呼吸声,整个小院都没什么动静,一阵晚风拂过,屋檐下的黑衣男子终于睁开眼,他抱着双臂发了一会儿呆,又去井边喝了一口水,才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怀中有一把七弦琴,他继续坐在那只小凳上,将七弦琴搁在腿上,双手轻拂,一段琴音流水般在夜间响起。

        夜色凄凉,琴音孤绝,不一会儿老天爷还应景地下起了雨,雨丝沙沙作响,琴声环绕之中,就跟捉迷藏的小孩似的,追着细雨漫天跑,不过很快,雨势渐大,琴声也愈加急促,如利器,如战歌,若是有人在旁必定心脏骤紧,内力乱窜。展霁闭着眼,眉头微蹙,十指如飞,膝上七弦琴若一把上品兵器,光芒四射,如箭一般射穿滂沱大雨,周身杀气顷刻爆发!

        不知是雨势太大,还是琴声紧逼,院中那株苍老的枯柳树“啪”得一声断了半截枝干,接下来琴声中忽然钻进一道悠扬的箫声,如同一把冒着白光的剑刃刺穿战士胸膛,琴声减缓,反过来被箫声慢悠悠追着,直到最后两者合奏,高山流水,山外之音,好不惬意。

        “啧……”

        展霁还没有收手,箫声却灰溜溜停止了,与此同时还有一声不耐烦的声音,这声音跟午时桂花巷后的笑声一样,是一个女子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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