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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踏尽红尘


出了丞相府,等肖令和梁岱两人离开后,一直走在展霁身边的楚菱便停下脚步,展霁微微蹙眉,并不停留,径自走着,楚菱想了想冲他背影笑说:“小霁,你叫我一声菱姐,我帮你娶到伊霜小姐。”

        高瘦的身影微微一僵,夜色中有些寂寥,声线也有些低迷:“不必了,如今我已不配再站在她身边。”

        “嗳,”楚菱叹气,几步走上前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喜欢就是喜欢,相爱就要相守,你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作甚?如今的你怎么了?我瞧着蛮好,比五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好多了,不就是炎羽王府败了么,我相信只要伊霜小姐真心喜欢你,不会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家世,你俩青梅竹马,又是师兄妹,就像梁岱说的金玉良缘,怎么能凭一个“不配”就抛之弃之呢?”她倒豆子似的将一番话说完,一双眼眸似水,月光中如同琉璃,展霁竟然被她给讲愣住了。

        楚菱最后再瞪了一眼展霁,说:“只要你不再妄自菲薄,菱姐我自有办法助你一臂之力。”说完便丢下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展霁眼睛跟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去哪?”

        楚菱回头冲他笑了一下,说:“你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回去睡觉吧,眼下我有一件要紧事处理。”

        “很要紧?”

        她点点头,然后转身投入夜色中。

        展霁确实很困了,眼底都是一层淡淡青影,他收回眼便回了桂花巷,推开院门准备进屋睡觉,刚走了五步便停了下来,立在淡淡月光中,长长的影子延伸到那株枯柳树边,他暗自心道今晚又睡不成了。

        “小子,够机灵的嘛!”

        屋顶站着一个红衣女人,身段婀娜,光彩耀人,她阴阳怪气地说完话后,慢慢将披在身上的红衣外衫脱下,露出精致修长的脖颈,月光中肌肤白皙莹润,除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根本看不出这位半老徐娘的真实年龄。

        女人目光戏谑地看着展霁,说:“老娘等了你一晚上,迫不及待想目睹炎羽王之子的风采,果然没叫老娘失望,是个长腿细腰的小白脸。”

        自从这女人脱衣服开始,展霁眉间就沉郁下来,再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更是阴沉,不过他痞气兮兮地打量她,说:“夺魂剑流月,既然你提到我父亲,那我便要好好问你,五年前赤苇荡铺天盖的迷药是不是你下的?”

        闻言,流月仰头一笑,红衣黑发被风拂动,眉间一点朱砂勾魂夺目,眼神却是冷冰冰的,点地而起落在展霁跟前,盯着他眼睛嘲弄道:“那些人还在遮遮掩掩,没曾想你已查到这儿了,老娘现在想想,是不是该杀了你呢……”话音未落,只见红袖下银光一闪,身形飘渺,眨眼间已经逼近展霁的面门,剑光看似就要割破他的脖子,电光火石间,展霁额头沁出一滴汗,整个人向后一倒,躲开了这一剑。

        夺魂剑流月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诡异,剑术也是出了名的难缠,看着流月杀气横生的样子,展霁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测,冷笑道:“第一招便是杀招,看来你心中果然有鬼。”流月的目光阴测测的,脚尖点在身后柱子上,扑向手无寸铁的展霁,迎面又是一套大杀招。

        展霁暗叫不好,赤手空拳与她缠斗在一起,剑光中处处杀机。他眼光瞥见灶间那把锈迹斑斑的砍柴刀,便艰难挪过去,又一字一句地转移流月的注意力:“你害死我父亲,还想将我也杀了吗?”

        果然流月立刻上当,她非常隐晦地笑了一声,对展霁说:“想杀你父亲的人可不是我,我只想要摩元经而已。”闻言,展霁无奈道:“又是摩元经,你也翻遍了我的屋子,找着了么?”说完这句话,他已经摸到砍柴刀,刀刃生了锈很笨拙,正面与流月的佩剑相击时发出沉钝的声音,见此流月嗤笑道:“以卵击石!”她的剑法炉火纯青,展霁被她逼到角落,双手死死握住刀柄,咬牙硬撑着。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若不立刻使出摩元经的功力,老娘就要将你的双手砍断了。”流月凹凸有致的身形慢慢前倾,利刃砍断展霁手中锈迹斑斑的刀,他的虎口被震破,鲜血淋漓,流月微微眯眼,只见他右手向前伸出,一股无形的功力向掌心流入,接触到他右掌的自己顿时浑身不能动弹,她美目狰狞地看着展霁,惊喜道:“这就是……”

        “展公子!”这时从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两个人,功力都不弱,展霁便收了掌力。流月皱眉片刻,一脚踹上展霁胸口将其踢到院门上,然后旋身飞上屋檐,阴阳怪气地留下一句:“臭小子,给老娘等着,摩元经老娘要定了!”

        展霁嘴里吐出一口血,跌坐在地,被身后一女子扶起来,俏生生的脸蛋关切道:“没事吧?我就知道遇上那个爱脱衣服打架的老女人准没好事。”居然是楚山山,展霁皱眉看着立在另一边的许小印,咳出一口血后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许小印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他,说:“先治治你的伤吧。”

        楚山山一把接过来,打开瓶盖闻了闻,对展霁笑眯眯道:“好东西,吴尘子炼制的,治疗内伤外伤都是一绝。”说完也不等展霁表示,就抹在他双手伤口上,最后又将药瓶凑到他嘴边,展霁顿了顿,还是张口喝了,凉嗖嗖的,没什么味道。

        见此,楚山山古怪地看着他,问:“你不怕么?”

        “怕什么?”展霁掀起眼皮瞅他们两人。

        “算了,”楚山山收起药瓶丢给许小印,站起身喃喃道:“你命够好,没有遇到什么歹人,刚才若是换作旁人给你药,你现在就死翘翘咯!”

        展霁苦笑,心道居然还有人说自己命够好,他不再理会楚山山的喃喃自语,转头看着许小印:“若按照你上次的分析,当年的迷药是从宫中出来的,五年前夺魂剑流月就开始为坤司衙统领梁卫做事,下药的人应该就是她。”

        许小印点头,沉吟道:“夺魂剑流月除了剑术出名,还是用毒的高手,方才幸好她没下毒手,不然就算我俩来了也救不了你。”

        “害,你们笨死了。”楚山山慢悠悠走到灶台旁的小凳边,拍了拍灰尘后才坐下,翘着两只脚,看着他们说:“老女人目的是摩元经,怎么会对展公子下毒手,况且…我猜啊,刚才就算咱俩不来,展公子也不会有事的,你说对吗?”她笑眯眯看着展霁。

        一直以来,除了昨日与肖令切磋时显露过一瞬,只要情形不紧急,展霁从不会轻易在人前用摩元经掌法,这是师父劝诫他的话,因他年纪轻,承受不住摩元经厚重强劲的威力,能不用就不用,用的话也要少用,不然最后他身体被这内功耗尽,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两人见展霁没回应,于是许小印对楚山山说:“咱们别打扰展公子休息了,你来也来了,看也看了,菱姐不在,赵承之也不在,可以走了吧?”

        楚山山这才幽幽叹气,双手撑着尖尖的下巴,闷闷道:“我有一个直觉,赵承之这次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来,他有新的女人了。”许小印苦笑着去拉她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对展霁告辞,展霁忽然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对两人点了点头,许小印走到门口时,又转头笑说:“如果菱姐回来,还要麻烦展公子跟她说一声,我得回江北处理门内事务,事多得堆成山了。”

        “许小印,你怎么老喜欢把自己说的很忙很重要一样,搞得我在菱姐跟前抬不起头来,当初菱姐可是把暗器门托付给我们俩的。”楚山山站在门口撅着嘴抱怨不已。

        许小印闻言恍然大悟地看着她:“原来你还记得菱姐的嘱托!”

        楚山山恼羞成怒:“许小印!”说着就要去打他,许小印急忙再对展霁告辞,然后抱着头朝外跑了。

        见两人打打闹闹地跑远,展霁才合上门,心道现在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他困倦地走回屋,慢吞吞锁上门,正要伸手宽衣解带,转眼就看见一个青衫女子撑着下巴侧卧在自己那张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叹气,道:“你师弟妹刚走,不去送吗?”

        楚菱没有打开手中的书,只用手摸着粗糙的封面,低声笑道:“两只跟屁虫,送了就不走了,”她瞥了一眼展霁困倦的模样,好笑道:“我可是让你回来睡觉的,是你自己跟别人打架误了时辰。”

        展霁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看着楚菱手中的书,有些好奇地问她:“为何你会知道我藏东西的地方?五年来,包括方才的夺魂剑流月,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到我这儿来皆是一无所获,而你昨晚却轻而易举瞧见了。”

        “啪!”楚菱将手中的书丢进展霁怀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瞧见了又如何,我一没碰二没看,有的人还紧张兮兮地进屋检查呢,胡说什么“换衣服”,呵,多数人跟你说自己对摩元经没兴趣,肯定是假话,唯独我楚菱的话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我说没兴趣就是没兴趣,就算天王老子逼我偷我也不干。”说完后她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直一双长腿,捞过被子准备睡觉。

        看着她惬意的模样,展霁皱皱眉头,半晌后他忽然说:“若是楚凌逍让你来偷呢?”

        果然床上的人浑身一僵,刚合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见此展霁慢悠悠冷笑,声音在深夜中凉得刺骨:“不只是多数人,江湖上所有人的话我都不大相信。”

        一室沉默,外面起风了,刮过破破烂烂的窗户,吱吱呀呀的响,月华如水倒映在坑坑洼洼的地砖上,青衫拂过,就像荡漾起水波似的,一阵凉意袭来,片刻后屋门被展霁再次掩上,透过窗户看见楚菱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他喉头滚了滚,垂下眼后,发现自己此时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转眼已至深秋,京都城内菊花开遍,冲天香阵,满城尽带黄金甲。梁岱的手下送信来时,展霁正在枯柳树下抚琴,琴音铮铮,空灵寂寥,信纸被隔在手边,他垂眸想了许久,琴声百转,愁肠百结。今日是重阳佳节,京都王孙贵族相聚登燕雀山,东坊高门大户所居之处人烟稀少,七王府临街一间阁楼里响起一段珠玉落盘的琵琶声,窗内一女子,倾国之色,身披黑色斗篷,侧颜绝美,微微蹙眉,亦是怀着一把愁肠。

        霞光沉沉,呈肃杀之景,展霁背着七弦琴立于东坊外,听见空中来回游荡的琵琶音,如同杀机来临之兆,此时遍布手持弓箭的蒙面黑衣人,一声哨响,万箭齐发!

        箭镞如疾风骤雨,展霁立刻藏匿起来,只见七王府门前一长身剑客拔出佩剑,与身后一众护卫挡开从四周射来的箭矢,叶楠风站在紧闭的王府大门前,对前方的肖令沉声道:“令儿,王爷命令你立刻进去!”叶楠风的话让肖令手中的动作一顿,分神的功夫肩头中箭了,他哼都不哼一声,大声道:“师父!你们到底为什么呢?我是铸剑山庄弟子,你的亲传徒弟,为何此时要我藏头藏尾!”

        叶楠风眉头紧皱,盯着肖令身上的伤口:“既然你当我是师父,就快点听话进府去。”这时有一波黑衣人拿着刀剑已经逼近,肖令咬牙没再理会叶楠风的话,运功而起,击中这些杀手的手腕,刀剑落地,哗啦啦一片,但黑衣人一批一批地补上来,饶是肖令再大能耐也不敌,很快被一圈人缠上,分身乏术,他的身上已经有了许多伤口,同时也暴露了破绽,叶楠风提剑冲上来将其护在身后并顺势扔出去,力道含着内功,肖令被甩进突然打开的王府大门,门缝中的叶楠风不见了人影,肖令大喝道:“师父!”

        大门紧闭,叶楠风武功在肖令之上,黑衣人自然不好对付,就在这时近身的黑衣人忽然退开,本来杀气凛然的空中一直响着轻轻的琵琶音,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小女孩,但是一瞬间的功夫变成了一首诡异变幻的音乐,围攻王府的弓箭手随着这曲子的变化拉弓、射箭,动作整齐划一,节奏多变。

        “庄主!这些射手变了阵法……”手下对叶楠风说道,叶楠风发现眼前的箭阵变幻多端,气势恢宏,他手上的打法却混乱不堪,于是立刻败下阵来,身中几箭从台阶掉了下去,这时一人影从屋檐上飞身下来,接住叶楠风放在地上,封了他几处穴位,咬牙切齿道:“师父!顾好自己,剩下的你别管了。”

        还是肖令,叶楠风气急败坏地吐出一口血,说:“你这傻愣子知道什么……这是琵琶阵!江湖上最厉害的射阵法,弹奏之人功力鼎盛时可以号令千军,你若不再跟着王爷逃走……”

        “逃?”肖令梗着脖子,直愣愣地对这个字面很是气愤,“师父觉得我傻,但不要以为我是个逃兵!”说完他握紧血淋淋的皓月剑,起身加入战斗,箭阵还在继续,他挡在自己师父身前,用剑割断四处而来的冷箭,他们早已发现这些箭不同寻常,都是铁制而成,肖令身上的汗水夹杂着血水,狼狈不堪,可是他的目光很坚毅,一点杂念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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