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表彰大会
哟？这个老翁说话，听起来比他爹都有水平的样子。木匠的文化程度这么高？还知道孟子言？
秦泽耐心与老翁谈了许久，越谈越觉得这个老人不凡，直到得知对方叫公输具时，一脸难以置信：不会吧？公输这个姓氏，该不会是……
果然，老人一脸骄傲地说：“不瞒郎君，公输班乃我□□。”
“竟是匠师之祖公输子之后！是小儿眼拙！”
狗屎运，踩了大狗屎运啊。
原本秦泽觉得老人很有钻研的精神，本着对技术人员的尊重与推广曲辕犁的想法，耐心与老人交谈。万万没想到，对方是大匠之后。他早该想到的，一般的匠人做完活就算，哪敢追问顾客的图纸。也就是公输子这般的大匠人，研发精神大于生产任务。
秦泽现在滤镜不是一般的厚，现在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制备，还有坞堡修建这种目前社会的顶级工程急需开启，正是需要技术性人才的时候。公输先生可谓是雪中送炭，救人于水火！
一定要想办法留下他！
还没等秦泽准备好说辞，对方自己先开口：“世道凋零，百姓疾苦，具空有技艺不得施展，如今垂垂老矣，不知何时才有祖父那般施为。”
没机会，我给你啊！
“具翁何言老矣？泽，虽无巨富家财，也愿尽及所能为公明志。”
于是以为穷困潦倒找不到工作的工匠，终于找到了一位不怎么有钱却愿意给他提供吃住的老板。
公输具虽说为匠祖之后，但他这一支家道中落，更因他的父亲在洛阳得罪了士族，让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他们只能离开洛阳举家迁移。
脱离士族家庭后，在民间做木匠活，顶多就是弄个架子，无需什么奇淫巧技。但公输家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个活，总想给客户秀一下自己的技艺，结果客户觉得他们是想宰自己。客户心里也恼，我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为何要花那冤枉钱在木架子上弄那么些个机关？
后来公输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再绞尽脑汁地修改客户需求了，但又因为他们说话咬文嚼字晦涩难懂，竞争力大不如其它工匠。
总之各种原因，到了安定县后他们一家已经是穷困潦倒，生计都难以维持下去。幸好接了秦泽这个大单子，才赚到了些救命钱。
但是这个单子里所绘的内容他们一家人都没见过，那张素帛上画得十分仔细，一榫一卯画得非常到位。家族会议开了几次，最终决定派公输具来走这一趟，不要钱便不要钱吧，弄清楚一个器具的用途与面貌是最重要的！至于吃饭的问题……可能明天就能接到新活吧？
现在他们不仅知道木架子的大用处还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公输具本就被秦泽为天下百姓计的一番话感动得无以复加，又听到对方愿意提供吃住，简直高兴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来回踱步，只想今晚就去接家人们过来。
秦泽赶紧拦住，现在这里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老人家来了再给冻病了。
无妨，在家也是睡草棚！公输具很想这么说，但是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开饭，估计也没人愿意跟着他回家。那明天就明天吧。哎，要是现在家人能过来的话，还能蹭顿晚饭。
中午吃的米饭真好吃啊，公输具遗憾地不住抚须。
此时，院子里已经摆上四个大木桶，桶里白嫩嫩的米饭飘着诱人的清香。还有两桶盛着丰富的菜肴，里面什么都有，俗称大乱炖。秦泽狠心宰了一头肥羊，全部炖进了锅里。这年头一般人家一年到头吃不上一顿肉，穷苦人家可能从出生到死亡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
这院子里七十多个光脑袋，全是穷苦人家，此时闻到肉味肚子和打雷一样，咕噜噜响个不停。
秦泽也不废话，让虎子赶紧放饭，主要是菜食，每人只有一碗，米饭的话自己想吃多少就去盛多少。虽然菜只有一碗，但是里面五成都是厚厚的肉片，一口下去满足得让人灵魂颤抖。
不一会儿，小院里就只剩下众人巨大的扒饭声。公输具原本还端着，但是在这种抢饭般的氛围里，他也顾不得许多，呼噜噜地扒起来。
院里的人是幸福地冒泡，院外的人可是遭了罪，他们闻着空气里噬人的香气，很想冲进去抢夺那些这辈子都没吃过的美味，一口，只需要吃上一口，死也值了。
但是，一口都抢不到。他们鼻青脸肿地扒着细瘦木棍围起的墙，羡慕地看着院里的人可以尽情吃喝，还能睡厚实的草屋。
秦泽原本想蹲院子里和大家一起吃，但是父亲说什么都不愿意，说他不顾身份，会惹人耻笑。他很想辩驳几句，但想到秦梁还没落户的事，暂时还得听老爹的话，于是乖乖跟着老爹去小土屋里吃。
等吃得差不多了，他出来站到篝火旁。看着大家一脸红光满面的样子，点了点头，看来吃得不错。还有人正用木勺刮木桶壁上沾着的米粒，不错，很节俭……
“咳、大家可都吃饱了？”
“吃饱了！”众人大喊。
“蒙石，你别刮了，再吃要撑吐了。”十九把蹲在桶前的蒙石抓回来，惹得大家哄笑。
秦泽忍俊不禁，扬声说道：“这一路，多亏诸位舍生护我，泽铭感于心。”
众人纷纷惶恐又不好意思地推辞，他们的身份，怎么担得起因为这点小事被郎君这般记挂。
“诸位不仅一路奔波，回来还要继续劳作，实在辛苦。我特地准备了这顿饭食希望各位能吃尽兴。”
“尽兴尽兴！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精细的干饭！还有肉！还有肉！”
秦泽双手下压，让众人的高呼声弱下去，又继续说：“除此之外，我还要特地为此次有突出表现的几位做出额外的褒奖。”
还有额外的褒奖！？众人兴奋地动了动身体，这饭还不够，居然还有奖励？
“第一位是白十九，相信他的表现诸位也能看到，他一马当先，杀敌五人，特此奖励大米两袋。想吃还是想种由他自己决定，不过想种的话，可别忘了交税啊。”
前面听到两袋大米还能种的时候，众人简直羡慕嫉妒恨，听到后面要交税，忍不住喷笑出来。
“吃！虽然我也很想给郎君交税，但是我觉得我会忍不住一边种一边吃。”
也许是氛围太过热烈，白十九恢复了男人粗犷的样子，大着胆子开了个玩笑。这米确实要吃的，因为十八正病着，吃得好些也能恢复得快些。
众人他逗得大笑，秦泽也笑着说：“吃可得自己做啊，别妄想劳动我们家莹莹。”
“这第二位，是虎子，他奋勇杀敌，斩获四人，奖励一袋大米。”
虎子跟着郎君的时间长，本来以为这种事没有他呢，早就羡慕上白十九了。谁能抵挡得住奖励呢！这可是一袋大米，还有郎君给的荣耀！奋勇杀敌，可是说他虎子！
他差点红了眼眶，上前磕头后背走自己的大米。
“第三位，便是秦梁。他不离不弃，在我身边替我杀敌，奖励便是这个名字。他以后不再叫狗蛋儿，他名，秦梁。”
院里寂静无声，全都震惊地看着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孩。
有了姓名，就不再是一条野狗。
秦梁上前，恭敬地给秦泽磕了三个响头，“郎君的恩情，秦梁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秦泽这次没有阻拦他，任他跪拜，就当是对方认下这个名字，与狗蛋的过往划清界限。也让所有人知道，他就是偏爱秦梁，以后不能欺负他。
其实秦泽的担心实在多余，并没人会欺负秦梁，也没人敢欺负。这个小孩打起架来不要命，当时与他在一个羊圈与不在一个羊圈的都知道他的名气。狗蛋儿这个名，也就阿槐会喊，别人压根没跟他说过话。
“本次的表彰已经结束了，因为咱们的白十八因为杀敌负伤，特批修养三日，期间不用干活，三餐照旧。”
听到这里，院外的人实在按捺不住了，他们磕头高喊：“郎君，我们也有杀敌，求您给口饭吃。我们真的不是有意去骗你们，我们本是农民，因为旱灾交不起课税，官老爷们嫌我们种不出地，连佃户都不让我们做。一路流落到这里，被那匪首逼着去做送死，实在不是出自本心。”
“那你们为何不肯提醒我们？”
“小人怕死，怕死啊。”
“那若我们被匪人杀了呢？”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话，眼里透出些凶狠，刚过上好日子，就差点被这些人害了。幸好那些匪人不是很专业，幸好他们最近吃饱了肚子有力气，否则估计全部都得被那些匪人煮了吃。
他们跪在土里，哭得浑身发抖。
秦泽也不想为难这些苦难的人，但是教训还是得给一下，让他们认清形势，没有办法，他身后也有一大家子，总不能养狼为患吧。
“我念你们后来肯帮我杀敌，愿意给你们一饭。不过吃完后就得离开。”
虎子早就准备好，他提着一个大木桶走到院外，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碗粥。
但是刚看到其他人吃着肉吃着干饭，又怎么舍得离开。他们把碗添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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