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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半个姐姐


飞机准时抵达京都,回到天河的时候,已经近八点钟。

        “肚子饿吗?”

        “不饿。”华敏之摇摇头,她的头又开始隐隐犯疼。

        “头疼?”

        “我去休息了,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我今天晚上不忙。”

        “那你去睡吧,晚安。”她也无心整理东西,扶着脑袋就上楼了。

        郁城追上去想扶她一把,又忍住了。只跟在她身后,防止她晕倒再摔跤。目送她进了房门,他还是不放心,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

        华敏之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难受,也不是中午摔得多严重,就是心里发慌发怵,只想尽快躺在床上。进卫生间撩起上衣,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腰上也有些破皮发红,左胯有片半个巴掌大的淤青。她忍着痛随便冲了个澡,里面什么也没穿,披了件浴袍,躺在了床上。

        她很想把今天在陆家发生的事和听到的话好好梳理一番,可是脑袋根本不听她的指挥,整个人像灌了水一样晃晃荡荡。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郁城端了一碗白粥上楼,敲了几次门,都没有人回应。想走,又不舍得。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华敏之的手机号码,上面的备注是个““。

        “wheniwasjustalittlegirl

        iaskedmymother,whatwillibe

        willibepretty,williberich

        here\"swhatshesaidtome

        ……”

        欢快又悲伤的铃声把她吵醒,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疑惑地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既熟悉又陌生低沉的声音。

        “是我,开门。”

        华敏之被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撑,立马从床上坐起来,睡袍散开,露出雪白的前胸和大腿。她脸一红,急忙拢住衣服。

        “是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后,“出来吃饭。”

        华敏之起身穿好全套衣服,又把头发理好。一开门,郁城正端着吃的在等她。

        “把这个吃了。”

        “谢谢。你也早点休息吧。”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她却并不感到十分惊讶。郁城是个细心的人,她很感激来自合作伙伴的关心。

        “还有什么事吗?”华敏之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晚上就穿这个睡觉?”他挑眉问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感激化作鄙夷,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又换上睡衣准备睡觉。可说来奇怪,此时睡意全无。她干脆坐到桌前,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碗白粥,六个蒸饺和两个小小的南瓜饼。都是她爱吃的,看着都饿了。

        喝了几口粥,吃了点东西,胃暖了,整个人也舒服多了。拿了一本书,靠在床上,没看几行就走神了。

        为什么陆妈妈对她的态度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陆师桓到底是生是死!那天在商业街看到的背影是谁?

        她仔细地梳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乍一想,并无异样,但仔细想来,又有说不出的特别。比如最近的——郁城这个人。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双方合作还是比较愉快的。这次回去也算是见过家长了,从他的言行举止上来看,大部分时间算是有教养有礼貌有能力,不是一个危险的伙伴。不过,自从意大利回来以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转变。好像更亲密了?不对不对!华敏之摇摇头。

        应该是领了结婚证,所以多多少少心里对对方的评判自然而然发生了转变。当初做戏做的很足,现在演习也得演全套,心里有了一点代入感吧。放心,等离婚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就会消失了。

        但是,他和爷爷是怎么回事呢?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善和华陆两家关系的恶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而易见,爷爷对郁城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而自己只是他们之间的牵线人。郁城和爷爷到底密谈了什么?一个多月前,她还没有离开望里,也没有来京都,没遇到郁城,陆妈妈对她的态度是信任的依赖的;小齐受伤时,她对自己是憎恶中带着恨意的,她的精神似乎不正常,甚至对自己下重手。谁和她说了什么?谁又做了什么?

        矛头指向的是华家。

        华家对陆家做了什么?师恒的失踪又和华家有什么关系?郁城又是否搅进了望里镇的内部事务?

        一、二、三、四,她回家待了四天,一直在陪奶奶,几乎不出门,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要想弄清这几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爷爷。

        她不敢。

        她从小没有父母,外在性格也比较孤僻。是爷爷教会她识字、念书、知礼仪、守规矩。七岁上小学,是她第一次和那么多同龄的朋友相处。尽管在学校和大家一起上课做操考试,但一回到家,她就又变成了一只与世俗隔绝的鸟,沉入幽远的一板一眼的生活中。

        华家是一座仙山,那爷爷就是这座山的山神。神只能被膜拜,而不能被质疑。

        那第二个办法,可以是——郁城?

        想到这里,华敏之翻了个身,瞥到了桌子上吃剩的粥和饺子。虽然盖上了盖子,但是屋子里没开空调,保不齐明天就会发臭,可能还会生小虫子,很脏。下床把垃圾集中在一个袋子里,开门下楼。她没有把垃圾留在卧房里的习惯。

        斜对面书房里还亮着光。他还没有睡。其实,他也挺辛苦的吧。

        厨房里很干净,没有任何油烟的痕迹。

        郁城处理完这几天积压的一些无关文件,一口气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光,还是觉得不解渴。厨房冰箱里应该有冰啤酒。他松了松衬衣领口,下楼。

        壁灯亮着,厨房里有“嘶嘶”的声响。一个穿着丝质印花睡袍的女人,扎着松散的头发,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她把裙摆紧紧拢在□□,光滑的衣料裹出圆翘的臀部,上身有些松垮,露出一小块脖子以下的皮肉,白里透红。他不禁看呆了。

        啊!华敏之被吓得一激灵,身子一歪,绻坐在地上。

        “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说。

        郁城忍不住又解了一颗衬衫的口子,哑着嗓子问,“还不睡?”

        “我下来扔垃圾。你还在工作吗?”

        “嗯。”

        “每天晚上都这么晚?”

        “经常。起来,地上凉。”

        “哦!”她轻呼,急忙把自己的衣领拢紧,裙下露出纤细光滑的大腿,“早点睡。”

        郁城别过脸,快速打开冰箱,灌了一大口冰啤。“我们聊一聊吧!”

        女人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好。”

        郁城坐在沙发上足足等了十分钟。她换了身常服,头发也拢了起来。虽说只在潜园呆了几天,但他也渐渐有些明白,她们家的规矩还真不是一般地多。

        坐下后,两人竟都不知从何说起。窗帘拉得很严实,也不知外面有没有月亮。屋子里倒是亮堂,就是冷清得很。

        “你……要和我说什么?”

        “过几天再回大观吧。”

        “改时间了?”

        “嗯。”

        相对无言。

        “嘉禾的事,怎么样了?”

        “除了陆有德被银行冻结的一部分资产,其他的基本上都划归到华家名下了。”

        “大家没有异议吗?”

        “我们出的价比市场略高些。”

        “那——我爷爷呢?”

        “以校董事会的名义返聘他了。你放心,暂时没有人知道他和大观的关系。”

        华敏之点点头,“上次护台宫的事,处理好了吗?”

        “嗯。这是常有的事,施工时的纠纷、事故,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是施工方的错,我们不会推卸责任的。”

        “嗯。”其实对于这些事,华敏之并不太关心,她也不懂。她更在乎的是参与在这些事件种的人。郁城的话让她明白,一切似乎是顺利的,爷爷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那她就暂时放心了。

        “明天早上我要去公司。”

        “哦。”

        “十点钟有医生过来,你记得起来。”

        华敏之不解地看着他,医生?

        “早点睡。“郁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起身先上了楼,留下她坐在沙发上怔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他是一个细心的人。

        第二天早晨,华敏之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掀开衣服摸了摸,果然是腰上和胯上的伤在作祟。一看手机,才六点多钟,但已经睡不着了,索性在床上躺着。她平时不爱赖床,今天实在是有些难受了,这一躺就到了九点钟。

        洗漱完下楼,餐桌上已经放着各种各样的早餐,有包子、玉米、红薯、豆浆,鸡蛋,也有和昨晚一样的蒸饺和白粥。伸手摸了摸,都凉了。心里不禁生出一份感激,他应该很早就出门了吧。吃早饭的时候,医生来了。她只说了自己头上和手上的伤,下午还要出趟门。在客厅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几箱书画,去了车库才发现,有人已经帮她把东西整齐地摞在后备箱里了。她对着箱子呆了好几分钟,有些恍惚。

        她要去的是高老师家。而此时高一良家正鸡飞狗跳。

        高思永昨晚在酒吧蹦到凌晨三点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家,现在正在房间里蒙头大睡。黄美伊敲了两次门,他连气也不吭一声,翻个身把被子捂得更加严实了。

        “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日夜颠倒,生活作息无规律,二十岁的年轻人,活成什么样子!钥匙呢?美伊,你去把钥匙给我拿来,我去叫他!”高一良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摔,气的脸都红了。

        黄美伊把报纸拿起来塞到他手里,劝道:“算了,他昨晚回来得晚。现在也才十点不到,就让他再睡一会儿吧,等吃午饭的时候我再叫他,他会起来的。”

        “你还护着他!回来多少天,每天不务正业在外面鬼混,不知道交了多少狐朋狗友,学了一身坏毛病回来,人不人,鬼不鬼,成什么样子!”高一良狠狠一挥手背,报纸被甩在地上。

        “骂我就骂我好了,干嘛说我朋友!”高一良说什么高思永都能当耳旁风,唯独骂自己的朋友是例外。做人绝对不能没义气!更不能在背后诋毁朋友!他从床上蹦起来开了门,“整天说我怎么样怎么样,你不反思反思我是谁养的,是谁把我……!”

        “哎呀呀,你看这不是起来了吗。好了好了别吵了,快来吃早饭吧。”黄美伊知道这两个人的脾气,平日里好好的温和地像团棉花,可碰到一起就成了两个炮仗,一点就炸。她得赶紧熄火打圆场。

        “这个点了还吃什么早饭!都是你惯的!”高一良站起来敲着桌面,“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教育你的!我是不管你学习了还是不教你做人了?作为父亲我给你最好的教育最舒适的生活,我还有哪点义务没有做好?”

        “你送我去美国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上星期把我叫回来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你尊重过我吗?每次动不动就用冻结我的卡来威胁我,你这叫给我最舒适的生活吗?”

        “我不把你送出去,你能承受国内高考的压力吗?就你那点分数,你连本科都上不了!”

        “别把自己的虚荣心套在我身上了!”高思永揉揉鸡窝头,一脸鄙夷,“世界这么大,就只有读书考大学这条路吗?你不就是担心我考不上好学校让你丢脸吗?装什么装!”

        “你!”高一良气得胸口疼。黄美伊扶着他坐在沙发上,高思永站在房门口对着爸爸的背,两个人谁也瞧不起谁。高一良平时教育孩子,从不打人,永远是千言万语要在道理上制服儿子。高思永从小被骂大,早就习惯了这种教育方式,只要他能扯,就不会输。黄美伊简直就要烦死了。在她看来,父子俩根本没什么可吵的。一个严得要命,一个天生反骨,她加在中间真实活受气。她刚想去把高思永拉回房间,门铃响了。

        “啊,是敏之。快进来。”

        华敏之的到来让这个家剑拔弩张的情势稍微缓和下来。高一良整理衣服站起来,把脸上的怒气收了收,对着她点点头,“来了。”

        黄美伊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新拖鞋让她换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从意大利回来也不过来吃饭。”黄美伊招呼着她进门,眼睛往她身后瞅。她是一个人来的。

        “昨天晚上刚回来。”

        “呀,头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

        “看医生了没啊?”

        “去了,皮肉伤,抹了点药。”

        高一良闻声走来,也是满脸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结婚前,华敏之以华明鹤在外面给她安排了房子,不便长期叨扰之类的借口搬出高家。后来,她听华敏之谈了男女了朋友,也是惊了一阵,但那总归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就啧啧叹一句太快了太突然了,并不十分上心。只是前两个月这两个女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丝亲密,从此又消散了。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白t黑短裤的大男孩气呼呼地站在房间门口。黄美伊给他们俩介绍,“小永,这是你敏之姐姐,是你爸爸的学生。敏之,这是小永,这几天刚回来。”

        高思永用手抓抓刘海,和华敏之打个招呼,回房前又看了她一眼,这个姐姐与众不同。

        高一良下楼帮他把书啊画啊的都搬了上来,华敏之见高思永在家,不便多留,坐着说了几句话,便要走。下楼时,高思永打扮一新,主动过来帮她搬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让小永帮你。你也是他……半个姐姐。”

        高思永瞄了一眼此时无比慈爱温和的父亲,心里一阵鄙夷,提起琴包往楼下走。

        “开车小心。到了和我说一声,有空常过来吃饭。”高一良还想问问他新交的男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待她好不好,但话到嘴边,有四双眼睛盯着他看,只好作罢。

        三人在车库目送华敏之的车离开。高思永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车库里一阵激响。

        “你又要去哪儿!”高一良大喝一声,怒气在车库里回荡几圈,砸进高思永的耳朵里。看他秒变的嘴脸,高思永心里的白眼翻上天,轻描淡写回一句,“你管不着。”

        高一良刚想回骂过去,就被黄美伊往电梯出口拉。

        “车脏成什么样子,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个体面!”

        “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你有本事就永远都别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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