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别人家的猪
01
彭非又交了新的男朋友，用他妈的话说叫搞了人家的猪，死性不改。可惜他没空去解释，自己才是被搞的那个。
那是属于北京初春的某一天的早晨，彭非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无论他怎么晃脑袋，周围都是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陌生环境，白墙白柜白沙发……一切干净得过分。
这是个酒店么，他想，昨晚又发生了什么？
彭非用二倍速的速度使劲搓揉着头发，发梢上隐约散发着还未消去的酒精味。
他想起来了，昨天是一个晚宴。
彭非一拍脑袋——
“操……”
昨天下午彭非接到临时通知，晚上有个品牌举办答谢宴，要知道干编辑这行的最烦这玩意儿，折腾人不说，还要跟十八线小明星一样被安排走红毯和拍照。
彭非用了一万个不愿意去搪塞，还是下班就被安排着会场走去，甚至都来不及回家换上一趟衣服。他老大大咧咧的张嘴就是五位数，“借你了！”
啪的一声一套西服就从天而降！
……魔法，这一定是魔法！
彭非一边骂人一边咬着牙换上，要知道这一套衣服抵他近半个月的工资呢，不到三十岁谁会花钱买这劳什子。
直到坐上车他都还在咬牙，一会儿可得小心点，这玩意儿光洗一次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小时后彭非咬着一口白牙，对着□□短炮笑得腮帮僵硬。
不如不换，啧。
这行头贵了果然招人眼，一晚上彭非就没怎么坐下过，举着酒杯陪着公关挨桌见客户。彭非从业这几年见过的风浪也不少，虽然没身经百战但也还游刃有余，穿梭人海那三寸小舌头张口就来，这位赵老板青年才俊，那位王先生一表人才。
等到哥啊姐啊地都喊了个遍，酒也差不多开始上头了，彭非觉得自己堪称圆满完成任务，至于那些合作嘛咱以后再谈，这时候回家睡个安稳觉最重要。
于是他客客气气地跟公关道了个别，临出门前还不忘取了大衣。出了门一拐，彭非找了条荒无人烟的马路边坐下，这才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对折又对折，整整齐齐地抱在胸前。
四月的北京晚上温度低的吓人，彭非开始后悔自己没早点叫车，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排队还要至少半个点儿。他缩着手把外套使劲拢了拢，又抻着脖子吹了吹有点发红的手背。
“呼！呼——！”
嗨，早知道多吃个蛋糕再出门，甜食让人能够抵御寒冷。
酒精已经开始慢慢涌上眉脚发梢，烧的彭非的脸像一团晚霞。路灯下一个突兀的光影向他靠近着，彭非却毫无察觉。
“滴滴——！”
彭非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
白色的凯雷德在他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里悠悠降下窗来。
“彭老师，在等人？”
眼前像是有团雾，彭非眯了几次眼都无法看清眼前那张脸到底属于今晚哪位“王哥”，只好尴尬着笑道：“不敢不敢，叫我彭非就好。”
“好啊，小彭在等人？”
彭非：………
这人是真不客气，一下就给人排低了俩辈分，从老师瞬间变成小彭，彭非不想再多话。
“没有，打不到车，在排队。”呵呵。
“要不要上车？”男人坐在车里，发出邀请，“别坐这了，这天儿没人傻等的，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很快。”彭非装模作样地晃了晃手机，天知道他有多冷，眼前这人车里明显开着空调……想上车，但要脸。
小人在疯狂挣扎，在看不见的角落疯狂抽打彭非的第二张脸。
“你快没电了。”
男人冲着他扬了扬下巴，彭非卡巴卡吧眼儿，愣愣的盯着手里的搬砖，正发出穷途末路的哀嚎。
“上车，还是冻死，你自己选一个呗。”男人笑的彬彬有礼，并且十分欠揍。
“……开门。”切。
“遵命！”男人反手帮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彭非拍拍屁股抱着怀里的衣服一秒窝进车座里，关上门。
啊……温暖！！！
“你住哪儿啊？”
“啊，我给你指路，谢谢。”彭非往右靠了靠，探着头说道。
“客气。”化身司机的男人打满方向盘，调转车头往无人的大路上前行。
……
往后的事情彭非就记不太得了，车里的空调开得太暖意洋洋，车载音响里伴着首他挺耳熟的歌。
问题是我也没在家啊？！
彭非第三次使劲挠了挠头，我他妈到底在哪儿？
陌生的顶灯陌生的床，空气中飘散着陌生的香薰，过了好久彭非都记得，那味儿乍一闻涩的要死。
问题是这算不算酒后xxxx？彭非心道不妙，索性一掀被子——
好家伙，还给留条裤衩子。
衣服呢？老大的衣服呢？彭非小心翼翼确认自己是可以下地行走的“正常”状态，爬出被窝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翻找。翻了半天也没有，索性蹲下又开始翻人家的衣柜。
“不应该啊，骗财骗色也不能连衣服都不给留下，仙人跳都没这么跳的。”彭非的小嘴叭叭地正可劲儿嘟囔，门就毫无征兆地开了。
王一帆进到自家客房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屁股还挺翘，王一帆盯着地上撅着的佤蓝条纹裤衩开始无尽遐想。
“…………”
…………
…………
“您好，”彭非拉着好长一个驴脸。
“……噗。”
笑个屁啊！
王一帆把咖啡杯放在门边的书架上，体贴的先开口道，“找衣服呢？都拿去洗了，昨晚吐了自己一身，不记得了？”
吐了一身？？？？？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彭非木着脸，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企业面对上班后老大即将冒火的脸。
“这么客气，我倒不好开口了。”男人笑呵呵的样子和昨晚驾驶座上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阴险，彭非想。
“王总说笑了，昨晚叨扰您，下次请您吃饭答谢，我先回家了。”说着，彭非伸手想去拿放在门口茶几上的公文包，转念又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就一条四角裤衩，还是包臀修身的款！这幅模样胳膊底下再夹个公文包，传出去半个gay圈估计都要拿他的头像当表情包。
“年轻就是好，还敢这么喝，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啊，也这么不知死活，回回到家都得先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上半宿才算完。”王一帆无奈地耸耸肩，继续道，“当然，这还算好的，大多数的时候就在家门口，哪儿倒下哪儿睡醒。”王一帆在自己家里晃悠，身上是成套的蚕丝睡衣，深蓝色衬着人皮肤白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彭非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王总现在也很年轻，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彭非客客气气回道。
“哈哈，那也是看上去，谁老谁知道。”王一帆扬了扬眉稍，脸上没什么不高兴的神情。他指了指另一侧的衣柜，“先穿我的吧，那里面的随你挑。穿好了下来吃饭，宿醉之后空腹不好。”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走之前还不忘骚包的回头补充道：“要是有需要，内裤也可以穿我的……如果大小合适话。”然后体贴的顺手关上了门。
彭非木着脸，原本准备去拿咖啡杯的手捏的吱嘎直响。
老流氓，老色胚。
不要脸，呀呀呸！
虽然人坐在饭桌前，但彭非此刻是真的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我叫王一帆。”男人坐在对面，突然主动开口打破这片僵局。
“嗯？”彭非叼着勺子抬眼，显然还刚回过神来，又追问道，“什么？”
“没事，我看你一幅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早饭是王一帆亲手做的，酥脆的培根，香醇的牛奶，结果吃到彭非嘴里全都变了味道。他的确是如坐针毡，自己从业两年最大的失误出现了，参加了一场酒会结果睡到了客户的床上……好吧，就算是客房的床上，但关键是他完全没有印象啊！这中间到底还发生了多少事，鬼才知道。
“王总。”
“打住！”王一帆眼睛都眯起来了，“今儿不上班吧？”
“啊？不，不上班。”
“那就别王总王总的叫，搞那么见外。”王一帆把最后两口粥扒了干净，指了指彭非面前碰都没碰过的那碗，“你要不吃我收了。”这死孩子，白瞎了他大早上起来查菜谱。
“……这就吃。”
王一帆在彭非心里留下的第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贼烦浪费。
这还真真真真是错怪老王了，人家潜心埋伏近三个月才抓住一次机会把人捞进家门，凌晨四点半天不亮就爬起来对着早早打印好的菜谱熬粥，废了一锅又一锅，马桶都快倒满了才终于留下一锅能端上桌的，可不得明着暗着让你多尝一口嘛。但这些彭非现在肯定是不会知道的，他此刻满心满意都是老大的那套价值不菲但惨遭厄运毒手且下落不明的西服。
王一帆在厨房假装洗碗，开着水龙头悄悄打量一直发呆的彭非。这小孩儿从刚才就坐立难安，不就是一套衣服嘛，改天买了替他还给姓吴的不就行了？这都是小意思，关键是人家对自己好像……真就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老王很头疼，后果很严重。
那一天，彭非在人家里吃了老王亲手做的饭，又在书房里诚惶诚恐地翻了大半个下午的书，才接过人家递来的洗好的行头，还被灼热的视线浇注着加了对方的微信，最后终于被王一帆亲自驾车送回了家。
“谢谢王——”
“嗯？”老王目炬如刀。
“谢谢王哥！王哥再见！”彭非从善如流，改口飞快，然后迅速地消失在楼道门里。
王一帆叼着烟在车里坐着，看着楼上某一户人家的灯亮起又熄灭，待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呵，这小孩儿……
屁股真挺翘。
打那天起，彭非的手机就没闲过，提示音跟歌一样连着响，一准儿都是王一帆发来的。
抵不住人家爱意来的汹涌，彭非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也慢慢熟络起来。
王一帆的风趣幽默，他看在眼里，王一帆对他的关心他的好，他也心领了，所以当对方三不五时地献个殷勤，他也能时不时回应人家两句暖心窝子的话。
唯一令他耿耿于怀的，就是姓王的今天都快三十五了。
“老牛吃嫩草，呸。”夜半无人，彭非捏着手机一边骂一边回复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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