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林尚兮看着冯远暨走远，想了想又走到门口，肃了神情道：“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若是让我听到有人议论，必定重罚。”
打发了围观的下人，林尚兮随即跨过门槛，就要回自己所居的东院。
她似乎全然忘记厅内还站着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陈怀瑾，头也不回的往前迈着。
陈怀瑾脚步不自觉的动了两下，又僵在原地，他想跟上去，却也知道跟上去也不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只能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喉咙像是有块烙铁，烫的他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
饶是青竹也不免对他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红梅更是不忍心，出声唤道：“王妃。”
林尚兮听见声音止步，回头看了过来，陈怀瑾双眼一亮，却见她的视线冷淡的从他脸上扫过，仿佛是看一颗路边的石头。
她看向红梅，挑了挑眉，道：“还有事？”
红梅面露为难，欲言又止道：“王爷他，受伤了。”
林尚兮扬一扬袖子，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丝毫不在乎陈怀瑾就站在那，直截了当道：“他不是自作自受吗？”
陈怀瑾呼吸一滞，突觉眼前发晕，他闭了闭眼，睁开后缓缓移到一旁，一手按着桌角，忍不住为自己小声辩解：“我是想替你出气。”
“我并未请王爷如此。”林尚兮冷冷一笑，“我与冯世子之间的事，还希望王爷不要再插手。”
说完便即转身离开，青竹与红梅只得跟上，独留陈怀瑾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
半晌，他突地凄楚一笑，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我自作自受！”
＊
自那日以后，林尚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王府见过他，她本来并未发觉许久不见陈怀瑾，直到那日早膳时，陈怀瑾出现在他面前。
他整个人像是遭受了什么折磨，眼窝深陷，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不修边幅，连说话亦是有气无力。
林尚兮想问他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无声看着他。
“三日后，太子大婚，晚上东宫摆宴席，你我得同去。”他声音嘶哑，像冬日冷风吹过，林尚兮打消心里的疑惑，面目表情道：“我知道，你放心，只要我一日还是你的王府，该做的戏我都会陪你做全。”
不用他说，林尚兮也打算去。
几日前，西夜使团到达，景和帝特意开恩，准许西夜使臣去参加太子婚宴，以彰显大靖盛世繁华。
身为王府女眷，她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近使团，但太子婚宴当日，来客众多，大家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新人身上，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陈怀瑾想说点什么，但到底是张不开嘴，他在她面前静默站立许久，林尚兮在说了那句话后，便自顾自的吃起了菜，再未看他一眼。
这样被忽视的感觉，让陈怀，一度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他连呼吸都很困难，然而昭昭前世一直这样被忽视着……
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前世的一幕幕，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红梅叫了一声“王爷”，陈怀瑾蓦然回神，才发现眼前的饭厅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红梅与几个收拾餐盘的侍女。
陈怀瑾苦笑一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他回到书房，望着桌上那一摞纸发起了呆，那些全是这三个月昭昭送来的和离书，后来他就没再撕了，只是将它们放在这，随时可以看到。
他抬头看了眼窗户，日头已经照了进来，今日的和离书该要来了吧？
正想着，门外传来红梅的声音，“王爷。”
陈怀瑾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拿进来吧。”
红梅果然手捧新鲜出炉的和离书，陈怀瑾亲手接过，不知道多少次细细查看上面的话语，字迹是越来越凌乱，可见她的耐心怕是快要耗尽了。
红梅放下就离开，陈怀瑾如之前那般，将这封最新的放在那摞和离书上。
然后，他起身，亲自研磨，亲自铺纸，亲自写下一封和离书，在最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终于还是亲自写下了这封和离书。
＊
三日后的太子大婚很快到来，司蓉如今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嫁入东宫这件事，或者说是认命了，然而她心里对于即将要同一个对她来说近乎陌生的男子共度一生，仍是不可自抑的害怕。
大喜的日子，厚厚一层胭脂也掩盖不了她因为害怕而逐渐苍白的脸色。
司蓉一手拉着丞相夫人，一手攥着林尚兮，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点勇气，继续坐在这里，让一群仆妇侍女在她头上脸上折腾。
寻常新娘的闺阁在这一日，该是挤满了亲朋好友中的女眷，司蓉的闺房也站了很多人，只不过大家怕惊到司蓉，皆敛气屏声，连走路都不敢快一些，生怕惊着太子妃。
须臾，司丞相带着颤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子，已经到了门口了。”
司蓉闻言，手上下意识的用力，林尚兮龇了龇牙，忍痛安慰道：“别怕，总还有沛春她们几个陪着你的。”
司蓉嫁进东宫，除了司丞相夫妇近乎倾家荡产给女儿的陪嫁以外，其他能带的，便只有四个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侍女。
除了沛春外，其他三名陪嫁侍女林尚兮见过一次，姿容绝甚。
听说都是丞相夫人挑的，林尚兮完全能够理解丞相夫人这么做的初衷，也替丞相夫人心疼。
想必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愿意自己女儿的夫君身边妻妾成群的，可偏偏司蓉所嫁之人，便是这世上必定会妻妾成群之人。
左右都要纳妾，索性主动送几个人过去，好歹这几个人都是从丞相府出去的，一家子的性命都握在丞相手中，一旦她们得幸，还能从旁协助司蓉一二。
很可悲，但却是没有办法之事！
“走吧。”丞相夫人背过身去，悄悄擦掉眼泪，又捏了捏女儿软嫩的手掌，不舍道：“娘的宝贝长大了，要勇敢一点。”
万般不舍之下，司蓉在沛春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上了华美瑰丽的厌翟车，那大红的盖头下，想必司蓉已经是满脸泪痕了。
再去看一眼喜笑满面的太子，林尚兮无端来气，可她不能冲着太子撒气，只能狠狠瞪一眼帮忙迎亲的陈怀瑾。
陈怀瑾似乎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到林尚兮的目光，他站在那，连旁边的人踩了他一脚亦没有发现。
黑色短筒靴上赫然一个灰污印子，林尚兮秀眉微蹙着移开视线。
他最近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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