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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江南吴郡


七月的吴郡城,天气较为闷热,梅雨季节的到来更是让江南的空气变得潮湿起来,屋内,柳琴正倚着窗向外看去,只见街道上的行人撑着一把油纸伞穿梭于雨幕之中,偶有阵阵箫声传来,更为这江南小城平添了几分怆然。

        雨,多么熟悉的天气,眼前的景象亦是那般熟悉,记得三个月前,现世也是这样的天气,现代化的街道上,也有着形形色色的行人撑着现代化的雨伞穿梭在林立的高楼之间,而她的家人总会趁着梅雨季节未到时,将家中被褥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只为了保证她在梅雨季节也能睡得舒适…想到这儿,柳琴眼眶开始泛红,她想家了,如果可以回到家人身边该多好啊。

        呜咽声自房中传至屋外,惊扰了正在自己房中捧书而读的柳舟,柳舟听出这是妹妹的哭声,他心下微微发沉,起身便去到了柳琴房中,推开门,哭声越发清晰,只见柳琴将头埋得低低的,正独自蜷缩在角落,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柳舟的到来,柳舟见状走到妹妹身边问道“妹妹,你怎么哭起来了?”柳琴愣了愣,抬眸看了看柳舟,低下头喃喃低语道“我没事”柳舟皱了皱眉道“胡说,明明有事,不然你怎么会哭呢?是谁欺负你了”柳琴嗫嚅道“我真的没事”

        柳舟抿唇不语,随即叹了口气哄道“好了好了,妹妹不哭,阿哥给你做点心吃好不好”柳琴张了张嘴摇摇头道“不用,我不饿”柳舟额了一声,继续道“那阿哥吹曲子给你听好不好?”柳琴再次拒绝道“不需要的…我只想一个人静静”柳舟面色微微发沉道“那怎么行这样吧,我去帮你做点心,再吹一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柳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好,好的”柳舟笑了,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道“那我先去准备点心,你在这里等我”柳琴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还在下,柳舟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气,便撑起一把伞往厨房走去,柳琴目送柳舟离开,看着兄长在雨中奔跑的样子,心下有些酸涩,也有些温暖,她低声道“她的阿哥待妹妹真好啊!要是…”要是他真的是她的兄长就好了…其实,在现代时,她一直希望有一个哥哥,但是她是母亲第一个生下的孩子,就算再生,她也只有做姐姐的份。她曾经十分羡慕有哥哥的女孩,她总觉得有哥哥疼的女孩子自然是最幸福的,如今,来到这里,她白得了一个哥哥,但说到底,这个哥哥终究是别人的哥哥,而不是她的…柳琴暗自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雨还在下,箫声还在继续,连绵不绝的箫声引起了柳琴极强的好奇心,究竟是谁一直在吹箫呢?要不要去看看踌躇片刻,柳琴决定去看看,便起身往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正当柳琴要走出院门时,迎面便碰上了提着食盒的柳舟,柳舟见妹妹跑了出来,有些不悦道“妹妹,下雨呢,不要乱跑”柳琴眨巴眨巴眼,有些无措地绞着手道“对不起,我不会再乱跑了”柳舟替柳琴挡下淅淅沥沥的雨道“明白了就好,走吧,我们回去”柳琴踌躇了一会儿,终归只是回头看了看箫声传来的方向一眼,便乖乖跟着兄长回去了。

        回到柳琴的住处后,柳舟将食盒打开,便见盒中是几块翡翠色的糕点,点心散发着淡淡的绿豆香,柳琴盯着糕点看了许久小心翼翼道“这是绿豆糕吗?”柳舟笑着颔首道“是啊,是你最喜欢的点心哦!”“绿豆糕?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喜欢绿豆糕吗?”柳琴喃喃道,柳舟似乎听见了柳琴的话便问道“妹妹,你在说什么?”柳琴一惊忙道“没,没有!”随即垂下小脑袋,避开柳舟的目光,柳舟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道“不想说就不说吧,来,吃吧”柳琴看着盘子里的翡翠色糕点,思绪又飘向了远方,她从前最喜欢吃的就是绿豆糕了,每次路过街边小店时,她总会去买一些带回家吃,来到这里许久,她也不曾知晓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爱吃绿豆糕,这,便是所谓缘分吗?

        柳舟看着还在发呆的妹妹道“在想什么呢?”说着便用叉子叉起一小块糕点送到柳琴嘴边,瞧见柳舟递来的糕点,柳琴忙回过神来,她看着那叉子上的糕点有些讷讷,许久才道“没想什么,我,我自己来”柳舟犹疑片刻道“那好,要小心一些”柳琴点点头,便接过叉子将糕点送进嘴里,而柳舟瞧着柳琴熟练的动作,心下有些诧异,他道“妹妹会自己吃了?”柳琴下意识的想回答一直都是,可是一想到这具身体才两岁,忙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僵笑道“是,是啊!”柳舟心下疑云密布,若他没记错,妹妹才刚刚学会自己吃东西没多久,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妹妹吃东西的手法这样熟练呢?他皱眉沉思,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揉了揉柳琴的头道“那我去拿笛子来,你慢慢吃”“好”

        柳舟带着笛子回到柳琴的房中时,柳琴已将糕点吃了大半,柳舟笑吟吟道“味道怎么样?”柳琴见柳舟已经回来,忙放下叉子窘迫道“很,很好吃”“妹妹喜欢就好!若你还想吃,阿哥再给你做一些”柳琴摇摇头转移话题道“不用了,阿哥打算吹什么曲子”柳舟道“当然是你最喜欢的曲子了”说着,便吹起了竹笛,令柳琴惊讶的是笛子吹出的曲子格外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可是是在哪里呢?一个熟悉的旋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怔了怔,这首曲子不就是《梅花三弄》吗?正是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最喜欢的古筝曲啊!

        说起古筝,一直以来,她最喜欢的乐器便是古筝,她最喜欢的花是梅花,每当她不开心时,她都喜欢听音乐调解,现在虽然没有古筝,但能在这里听到笛子版的《梅花三弄》也算是缘分了吧,曲毕,柳舟看向柳琴,见柳琴面上有了笑容道“妹妹还是笑起来好看”柳琴脸红了红道“谢谢哥…哥”柳舟笑着摸了摸柳琴的头道“一会儿,跟阿哥一起去阿爹的医馆玩吧”

        医馆听到这两个字,柳琴眸中闪出一丝亮光,她想到了学医,过去,她一直很想学医,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还偷偷装过医生,她甚至还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悬壶济世的医生,可是后来,她渐渐的长大,心事变得越来越多,话越来越少,童年的梦想被她抛在了脑后,自从她长大后,她再也没有寻到机会接触医理,而现在,她来到了古代的世界,她知道古代的女子无须工作,大部分女子,只需要做做女红,学学琴,在家中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就好,可以说古代女子都十分清闲,但对于柳琴而言,大把的空闲正是学医的好机会呀!

        柳琴心中狂喜,便学着两岁小女孩的语气道“阿哥,我要学医!”得知柳琴想学医,柳舟怔了一怔,他会说要带她一起去医馆玩,只是因为他要去学医,所以不放心把柳琴一个人留在家里,但他没有想过要带妹妹去学医啊,犹疑片刻,柳舟问道“为什么”柳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她想学医很久了吧,毕竟这具身体才两岁啊,她托腮想了想,干脆直接撒泼打滚道“要学要学!小琴就要学!阿哥带我去嘛!”柳舟看着冲他撒泼打滚的妹妹,嘴角抽了抽,心想在他看见妹妹可以自己吃东西时,他还在觉得妹妹有些异常,想详细问一问,可是现在,瞧见妹妹撒泼打滚的样子时,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他的妹妹还是和以前一样需要他照顾啊!于是,柳舟笑眯眯拉起柳琴,替她掸去身上的灰尘道“好了,阿哥带你去就是了”柳琴抱住柳舟笑眯眯道“阿哥最好了!”柳舟笑嘻嘻捏了捏柳琴的脸道“走吧!”

        出了宅门,一辆朴素的马车静静等在门前,马车旁有一戴着草帽,皮肤黝黑,一身粗布衣衫,面上带着憨实笑容的老者正立在车旁,老者见柳舟带着柳琴走了过来忙挑开帘子道“小公子,小小姐,请”柳舟含笑点头道“蒋伯,辛苦了!”蒋伯忙笑呵呵道“为柳家所用,是小老儿的荣幸,请上车”柳舟笑容满面,牵着柳琴便坐进车内,见柳舟与柳琴已在车中坐定,蒋伯便熟练地挥鞭而去。

        马车一路向东而行,柳家坐落于厢荷县,柳老爷的医馆开在吴郡城最繁华的椿阳县,来去约莫半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一个小时,因此,没走多久,柳琴便有了些许晕眩感,她觉出这是晕车,毫无准备的柳琴只得暗自慨叹,原来坐马车也会晕车啊,她不禁又联想起了过去,每每搭着公交车来往于家与单位之间时,她总是犯晕,常常需要睡觉缓解,她真的没想到回到古代坐马车竟然也会晕…不过想想也是,古代哪有水泥路呢?既然在水泥路上都会晕车,更何况是在古代的环境中呢?柳琴叹了口气,直到她撑不住了,她才靠在柳舟肩上睡过去了。

        柳舟见柳琴睡了过去,担心她会着凉,便替柳琴裹了一条毯子,然而,柳琴的身子很小,这样被毯子裹着,竟令柳舟仿佛看见了婴儿时期的妹妹…他记得,那一天是重阳节,妹妹刚刚出生时,她哭得十分厉害,阿娘哄了她很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那时,他才两岁,得知妹妹出世时,他忙去看望,只见面色有些许苍白的阿娘正温柔而慈祥地看着怀里熟睡的小人儿,凑上前去看时,妹妹也是如现在这般睡得恬静。

        他至今都记得,初见妹妹时,他看了妹妹许久,只觉阿娘怀里的小人儿格外可爱,小小的个子令他心生怜爱,而阿娘见他一直看着妹妹,便笑眯眯的将妹妹的襁褓递给他道“这是你的妹妹,要抱抱她吗?”他讷讷接过妹妹,而就在他抱起她的一瞬间,他意识到他当哥哥了,而他怀里的是他要守护一生的亲妹妹…

        想到这儿,他笑了,虽然,他的妹妹因病忘记了他,但她依旧是从前那个爱听梅花三弄的妹妹,而他依旧会守护她,就算她再也记不起他,也记不起她的家人,他依旧会一直陪着她,反正,妹妹还小,他还有与她创造很多美好回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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