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9.16
大早上刚到学校，靳乘风就注意到今天的阵雨有些不对劲。
眼睛水润得异常，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鼻子也红红的，跟被谁用力捏了几把似的，头发呈现半干的状态。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靳乘风主动问。
“啊……早上用凉水洗头了，好像感冒了。”说着，又擦了把鼻涕，眼睛却始终不离课桌上的书本。
“有药吗？”
“没有。不要紧的，这种感冒一上午就自动痊愈了。”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靳乘风也不好再婆婆妈妈，说一些“哎呀你这样肯定不行”、“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之类的话，只是每隔十到十五分钟就忍不住偷看对方一眼，看他有没有在勉强。
不知该不该庆幸，靳某人自作主张的关心当真起了作用。只到第二节语文课的时候，还没上一半，他便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犯迷糊，眼睛里像是泪水的东西愈发明显了，好像一眨眼就会落泪。
“……喂。”靳乘风悄悄往阵雨那边挪了挪凳子，耳语般呢喃了一句“阵雨”。
不明所以的阵雨顶着朦胧的眼神看过去，令靳某人不禁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这人是真的懵了，明明平时绝不可能搭理我的。）
他也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地猛然抬起胳膊将手贴在了阵雨额头上，心下又是一惊。
（这才多久，就这么烫了？难道这傻子发着烧来学校的？）
虽然感觉浑身没了力气，感觉也变得迟钝，阵雨还是被这一碰惊得猛然后撤。而靳乘风已经无暇顾及他的反应了，当即举手向老师报告。
“老师！阵雨他好像发烧了，我能带他去医务室吗？”
得到允许后，靳乘风黑着脸拉起阵雨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去了医务室，一路上什么也没说。一直到校医给这个傻病人量完了体温，傻病人吃完了药并且得到可以在医务室睡一会儿的允许后，靳乘风才终于开了口，尽管说出的话一点也不温情。
“我先回去了。你要是不好好休息，我直接把你一拳打昏过去。”
虽然阵雨确实不想休息，担心落下课程，可感冒的感觉实在痛苦。眼睛虽然还能看清东西，却总觉得跟肿了没法完全睁开似的，闭上之后似乎周围的血液都膨胀了，把眼皮鼓了起来。
这样的状态就算去上课，又能学成什么样呢？可是，好歹也能听几句？……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终于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按照在梦里的感觉，大概是两三个小时吧，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头顶喊着“……雨！阵雨！”睁眼的时候，明显感觉力气回复了不少。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靳乘风在床头的窗户那里冒出半个头来。看他醒了，喊得愈发大声。
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表，上午的课刚好结束，他打开窗户，仍旧略显无力地双臂放在窗沿上，头枕在上面问：“老师讲的新课多吗？”
“我们的阵雨同学啊——”靳乘风把双手放在头上无奈地喊道，一副悲哀阵雨“你没有心”的样子。
“去吃饭不？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这顿我请。”
阵雨摇摇头，说自己带了盒饭，现在就回教室了。看着对方怏怏的，靳乘风就主动赶到医务室门口接去了。虽然谁都没说什么，午饭靳某人也是去食堂打包回去和阵雨一起去操场吃的。
到了下午三节课后，阵雨明显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鼻涕也不怎么流了，力气也恢复了百分之八十左右。倒是靳乘风看起来很累似的，一下课就趴桌子上睡了。
第四节是体育课，到了该下去的时候，靳乘风仍旧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地闷声喊阵雨给他带个假，他快困死了。阵雨看他的确一副站起来就困死在原地的势头，就照做了。下课回教室之后，见他还在那儿趴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靳、乘风？”阵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对方却毫无反应，“靳乘风！”提高分贝的同时，也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剧烈摇晃几下后，对方终于电影中的慢镜头似的将头举了起来。
顶着发肿的双眼和双颊上不自然的红晕，靳乘风张不开嘴一样“鞥”了一声。
阵雨猛然瞪大了双眼，登时握住了靳乘风的右手，对方还调笑“人家还是黄花大小伙子呢，男男授受不亲……”，只是笑着，任由手被另一只温暖握着。
不管他的玩笑，阵雨正色道：“你发烧了。”
“嗯？”靳乘风很不理解的样子，“不会的。下午睡觉就是容易睡肿眼睛和脸红。而且，我也一点也没有感冒的感觉。”
“你肯定发烧了！”阵雨严肃的表情中透着焦急，“我们现在就去医务室！你量了就知道了。”说着就要拉靳乘风走，却被对方反拉回了身边。
“校医四节课后下班，比学生跑得还快，除非开飞机，不然别想追上。问问同学说不定谁有温度计，只不过教室还没剩几个人就是了。”
“……在这里量体温就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医院。”阵雨低头小声说，语气中说不出的沮丧，因为靳乘风不肯相信自己发烧了。
靳乘风倚着桌子抬头看向阵雨，平日里那张看了就叫人平静舒心的清秀脸庞此刻却因他宛若晴空蒙上了阴翳，虽然……眼神中的淡淡的忧愁也很触动人心罢了。
“你陪我去吗？”靳乘风问。
“……嗯。我……得借你手机跟我妈说一声，会晚些回去。”
到了医院第一件事自然是测温，体温枪“滴”地显示出靳某人的体温，375c。医生熟练地开了药，护士三下五除二地打了针。二人等着下行的电梯。
“……低烧很容易反复。”阵雨略带犹豫地开口
“这样啊，说不定半夜又烧了我也不知道呢。对了，你怎么肯定我发烧的？明明那么低，连我自己都没发觉。”
“我弟从两岁就跟我睡了。他小时候经常生病发烧，我就变得对体温特别敏感了。只要超过了373c，一接触我就能感知，所以他发烧从来都看得很及时。对了，你自己回家吗？这种情况还是让家人来接你比较好。”
“我妈出差了，后天才回来。家里没人。”
阵雨没再接话。封闭的电梯因为陷入沉默更显得窄小。他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
正如靳乘风刚才所说，家里没人，半夜睡梦中体温又上去了也没人知道，等他自己发觉说不定都40c了，不傻也得半傻。
可是，自己又做些什么？诚然，上午生病时靳乘风帮了自己，自己也想回报些什么。但是，回报的前提是对方的需要。如果提出去照顾他，会不会显得突兀？给予“要不你订三四个半夜凌晨的闹钟，醒来测一□□温”的建议未免太不近人情。明天还要上课，这不是折磨人家的精神？……
一旁的靳某人，其实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
他想到了定闹钟测温的方法，第一感觉当然是因为费神不想这样做。可是，除此之外能怎么办？他能提出来让阵雨帮自己吗？虽说二人关系是比普通同学要好些，但毕竟只认识了半个月，也许在阵雨眼中，远不到能提出某些请求的亲民程度。能够发觉他发烧并陪着到医院，作为同桌，哪怕加上朋友的身份，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而且，阵雨一看就不是那种随便，或者说经常外宿的人。
不知不觉已经并行到了大厅，离大门也没有几步，出了门左右就是各自回家的方向。
“你——”
只说了一个字，阵雨便戛然而止。
靳乘风的步子放得更缓了，轻轻叫了声“阵雨”，以难得一见的别样温柔凝视着对方问：“你说你弟，愿意看在我是病号的份上，把你借给我一天吗？”
如果被拒绝，也能口头上埋怨阵雨弟弟两句糊弄过去吧。
“……嗯。我……得借你手机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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