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融合
“是吗？”阑夜不置可否地说道，“之后的事就与你有关了。”
余舒苗知道她要说的是哪件事了：“是我出生的那晚。”
“就在我以为会就这样魂飞魄散的时候，忽有诸多游魂灵怪聚向某处，白宸同样被这异状给吸引，我就逃了出来，躲在那些阴灵之中，然后便遇到了令尊。他收下我的元魂，与你残存的七魄相融，救回你的性命。”
余舒苗还是觉得爹爹当初用这办法太过自私了些，自己很是对不起她：“是你救了我，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
“是我同意他这么做的。此法能保住我的元魂，你也救了我啊。我和你都能活下来，就已是万幸了。”阑夜又伸出手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没发现吗？我们长得很像。”
余舒苗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的面容，又低头去看她们两人在黑水中的倒影。
两张脸确实很像，比令狐离与白宸这对亲兄弟之间的相似还要像。
只是两人身型不同，余舒苗比阑夜矮一些，也没她看上去那么玲珑有致，总体而言就还是寻常正值二八芳龄的少女模样。
眼睛也不一样，不仅是因为阑夜对她的瞳色未加遮掩，仍是她本体九命猫那双眼睛的金色，眼中的光给人的感觉都是不同的。
简单来说，她们两人的长相虽然相差无几，但具体看来还是能够区分的。
“白宸不会把我当做是你了吧？”余舒苗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且你的元魂又确实是在我体内。”
这不是没可能的。
白宸起初就对她还算不错，如今又说什么娶了她的人是他，不是令狐离。
所以，那天白宸是令狐离的替身，而她则是阑夜的替身。
怎么回事？搞到最后，结果每个人都成了替身。
余舒苗好一阵无语，又问阑夜道：“像你这样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只要能保住元魂，肉身被毁也还能重塑吧？”
阑夜却道：“很难，而且已经做不到了。”
“怎么会？”余舒苗对修炼这方面的事，实在不怎么了解。
阑夜面朝她而坐，以指尖在两人之间的沙地上圈圈画画：“生灵的三魂是可以离开形体而存在的，但只有附着于形体时，才能谓之‘生’。若是失了三魂，则不能产生意识，也不会拥有生命。而没有七魄，则意味着没有可供三魂寄宿的形体。”
余舒苗接话道：“所以，你要是重塑肉身的话，还需要凑齐七魄。”
“确实如此，你的三魂已离体散失，而我则是七魄受损再难恢复，倒是匹配，只要互相融合在一起，就能获得‘生’。令尊也是这么做的。”
“那我的身体岂不是正好可以……用？”余舒苗说着说着没声了，是因为突然想到一个词。
夺舍。
“我的元魂存在于你体内这么些年，早就开始与你的七魄互相融合了。”阑夜这次倒是没能直接看透她的心思，但说的话听上去像是结果没什么差别。
余舒苗明显慌乱起来：“那我是不是会消失？”
“会消失的也有可能我。”阑夜抬头看向她，依旧是面带微笑的模样。“这是我在突破意识封锁后，会选择出现在你面前，并且和你说这些事的原因。”
余舒苗没能明白：“主掌意识和记忆以及生命的，应该是你那三魂才对，怎么可能会是你？”
“大概是因为与你共存太久了，不管是容貌形体，还是性格脾气，对彼此都产生了影响。”阑夜抬头看向天边那弯就快要落下的红月，“本就是用术法才聚合到一起的魂魄，现在又被强行分离，这后果你应该能想得到。”
“会再次魂飞魄散，我们两个都活不成。”余舒苗深吸一口气，向她靠去，“所以，我们是要再次进行融合吗？”
虽说她是今日才正式与阑夜相见，但两道灵魂相处久了便无需多言，自然心照不宣。
阑夜点头道：“这次没有外力辅助，只能靠我们自己，所以在进行融合之前，还需要准备些材料来炼制丹药。仙骨，魔髓，还有这黑水，刚好在这里都能找得到。”
虽是幻境，却也是按世间规则来的，和现实差不了多少，让人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真的。
余舒苗没接触过这些，便按着阑夜的吩咐去做，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
仙骨与魔髓并不难找，在无妄沙海的古战场中就能搜刮到一些残存的。黑池水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她准备这些材料的时候，阑夜则是预先取用沙砾烧制成琉璃药鼎，将法力附加其上后，就算用烈火炙烤也不会碎裂。
只是炼药的工序很是麻烦，每种材料的用量比例，放入的时机，乃至火候，都需要严格把控，再加上阑夜不太会操控火，余舒苗更是不通术法。
她们在尝试并失败了数次后，才算是将那枚融魂丹炼制得初具雏形。
魔界的红月在每日的起起落落中变成了浑圆的形状，比人界的月亮要大数倍，像是离地面很近，看久了便会心生惧意。
“还剩最后一步了。”阑夜对余舒苗说道，紧接着咬破自己的中指尖，将一滴血滴入琉璃药鼎中，“你也来。”
余舒苗应了一声，有样学样地咬破指尖，将血滴入，
血滴入鼎中，发出“滋啦”一声，却没有蒸发，而是被阑夜用术法控制着炼化，为融魂丹镀上一层鲜红的色泽。
丹药的香气瞬间散发出来，这便是大功告成了。
阑夜收了术法，打开琉璃药鼎的鼎盖，浑圆的融魂丹落在她的掌心。
“我们一人一半。”她将丹丸分成两半，递给余舒苗。
余舒苗接过，问她道：“我不懂这些，要怎么才能让魂魄互相融合？”
阑夜道：“因为你目前法力较弱，所以等会儿服下丹药后，我会先用术法进行引导，等开始之后，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用担心。”
余舒苗抿着嘴，点了点头，跟着她一同将那半枚丹药纳入口中，咽了下去。
融魂丹入口即化，初时极苦，回味却是甘甜，再过了片刻又泛上其他味道来，五味混杂交织。
“好难吃。”余舒苗刚说了这几个字，手就被阑夜给拉住了。
两人十指交叉地握着手，掌心贴在一起。
“闭上眼睛。”阑夜柔声说道，“抱元守一，凝神聚气。”
余舒苗虽然是法力极弱，但小时候是跟着双亲学过一些修炼法门的，立时依言照做。
闭目之后，她陷入一片黑暗，就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那半枚融魂丹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还是阑夜在将法力渡入她的体内，余舒苗觉得有股暖流自手掌一直流往心间，很是舒服畅意。
阑夜所说确实没错，虽然她不曾经历过，却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种经历亦是独特，因为她原就身处幻境之中，此番潜入自身意识，就如在做梦中梦一般。
余舒苗放缓呼吸，内视自身。
有一枚小小的金珠悬浮在黑暗中，发出几不可见的微弱光芒。
这对她来说，是个新奇的发现。
就凭她这勉强才算是达到练气期的修为，居然能结出内丹，又或者说，这也是因为阑夜的缘故？
想来也应是如此，毕竟以前再怎么依照法门修炼，她也总是直接卡在聚气这一步上。这也是余舒苗法力低微的原因，因为她没办法转化灵气。
这可能与阑夜实际是存在于她体内的有关。
令狐离之前对她使用过的那枚充满灵气的雾晶珠，就没起作用，但阑夜就可以做到。
余舒苗正胡思乱想着，险些分神脱离识海，面前忽地金光晃动，显出阑夜的身影来。
“要开始了。”阑夜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其实我也骗了你，当融合开始后，就只能保留住我们两人中的一个意识，至于能留下谁的，目前仍无法确定。”
余舒苗还没反应过来，阑夜的指尖就点在了她的眉心。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头颅，就像是要将她撕裂成两半。
余舒苗觉得这比之前感受到的那几次头痛加起来都要痛，连意识都模糊起来。
肉身就好比是固定大小的容器，当年余梁使用术法，将各自的三魂与七魄安置在这一容器内，且封印住阑夜的意识与记忆，之后便以余舒苗的身份重新活了下来，这才尚能安稳度日。
或许恰逢机缘，两人的魂魄互相影响，随着余舒苗年岁增长，阅历变多，彻底适应彼此，并逐渐开始融合。
这个过程本应是平缓温和的，若未发生意外，余舒苗会毫无觉察地继续安然存活于世。
然而，她却见到了和白宸有些眉目相似的令狐离，意外唤醒了阑夜的意识，这点则是余梁和陈月萱都没想到的。
而白宸此次出手，更是导致两个尚未能安然融合的意识骤然再度分离。
容器就这么大，无法容纳两个已经变得相对完整的意识。
魂魄相融本就是凶险至极的事，若非预先复用过融魂丹，仅凭余舒苗这未经历过淬炼的身躯与意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精神冲击。
可就算如今能够承受住，识海中的景象在余舒苗和阑夜两人的记忆间，反复跳进跳出，种种往事飞速闪现，让她感到头晕目眩。
余舒苗恍惚起来，只觉得自己一会儿是阑夜，一会儿是余舒苗，到后来就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干脆最开始那样直接晕过去，一了百了。
迷迷糊糊中，识海深处传来一声低唤。
“苗苗。”
很熟悉的声音，是令狐离的。
不对！
余舒苗陡然清醒。
如果她的意识消失的话，余舒苗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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