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广藿香（2）
同组的那个女生刚刚收起自己小本子，被这么突如其来的质问问懵了，下意识道“我把本子放上面了，一直都这样的啊。”
“我们的规矩一直都是我们这边先写问诊病历，然后把本子给老师，按问诊顺序那边会叫号，”梁呼晴立刻接过来话说道。
看那姑娘讲话都是慌张害怕的样子，梁呼晴站到同学前面去说，把那个女生挡在自己后面。
“你刚刚不说下一个就我吗？现在那些前面的怎么回事？”中年男子穷追不舍问道。
中场休息的时候，老师基本都是不在诊室的，有时候可能在师母诊室看看，有时候可能就去厕所了。
这时候诊室基本就是学生和病人了。
只是今天不知道什么情况，另外两组的师兄都不在，诊室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我刚刚是说我这边问诊就你下一个，里面那里是看写完病历的先后，然后叫号看诊开药，”梁呼晴把笑意引上眼角。
要微笑。
她告诉自己。
“我是3号，我挂号是3号，凭什么我要等，”中年男子大声叫嚷，把挂号单拍在桌上，顿时吵嚷的诊室立刻安静。
“您过号了，难道我们一直等着不看别的病人吗？那如果您今日不来，那我们不要看了？”梁呼晴已经挂不住笑容了，语气眼看着就要变得生气。
“那我现在来了，难道不应该在我后面的全都让我？你懂不懂规矩，”说着，又在桌上捶下一拳。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梁呼晴这几个字还没说完，那人本子拿起来问道“谁不讲道理了？你个小姑娘懂什么，当医生还化妆，化妆给谁看？”
因为等下下班还有个朋友约的局要去，就早上化了个全妆出门。
“从来没有规定医生不能化妆，这是其一，我的工作我都按时按需完成了，说明工作和化妆不冲突，这是其二，现在的问题重点在于您就是需要等叫号，您如果实在想插队，麻烦您问问您前面的人是否愿意，如果都愿意，那自然没关系，这是其三，”梁呼晴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笑容，继续道“您如果还想继续闹下去，我们这边就会有叫保安的必要了。”
说出来的话条条有道理，但也句句夹枪带棒。
她其实不是脾气好的人，自小生长在父母宠爱，家人疼爱，家境良好的环境下的小姑娘，养出来的姑娘总会有几分骄纵。
虽然因为这几年的经历有几分沉静了，但那种骨子里的骄矜不是这么简单能改变的。
白大褂赋予使命，但真的不是朝夕就能改变脾气。
几乎是立刻，那人似乎是把病历本就要抬起来，梁呼晴下意识就要躲开，就见一只墨绿色的袖子挡着她面前，几乎是同时她被往后拉了一把。
男生拉住中年男子的手，道“冷静，真的打下去今天就不好收场了。”
声音比之前的声音都要冷上几分，却有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你什么人？”中年男子似乎确实是刚刚情绪上头了，现下冷静了一点，也明白过来在医院起事并不好，就要抽回手问道。
“我恰好觉得这样不对罢了，”男生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笑，却死死握住那男子的手，道“今天这事儿我看了全程，人家医生都是按规章做事，过号就是过号，大家都是来看病的，都是不舒心的来，但也不能冲人家医生撒气，这道理您也懂吧？”
“你先松手，”那男子开始嚣张气焰已经弱下午不少，道“我们好好说。”
“跟人家道个歉，再好好等着呗，”男生声音中还是带着笑意，这时候带着几分痞气。
梁呼晴站在他身后，从他身侧看这一幕，当他说道要道个歉的时候，梁呼晴心中一动。
道歉？
她来医院见习第一天，就有师兄师姐和他们说过和病人说话要小心，那么多医患纠纷新闻上很多，你们都是学生，更要格外注意。
能忍就忍。
不要惹事。
今天话说出去，她本来就后悔了，那些话夹枪带棒，太重了。
可是这个人却要那个闹事儿的人向她道歉。
现行医疗环境下，年轻医生都是那个被迫忍受的角色，就因为那一身白大褂，他们做着救死扶伤的事业，那就必须承担病人的无端指责。
不能反抗。
医疗人文说医患关系患者是弱势，可是现实中难道不是年轻医生吗？
中年男子似乎是愣了一下，看着穿墨绿呢子的男人，那男人紧紧拉着他的手臂，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不就道个歉吗？说不出口吗？”男生声音依旧懒懒的。
“医生，不好意思，是我没搞清楚，”男子虽然道着歉，声音却是不耐。
几乎同时，李开溢进来，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眼神看着梁呼晴。
比起另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师妹，梁呼晴已经是很熟练的能完成工作，并且是个在他们眼中很被放心的师妹。
“我和他说叫号的事情，他过号了，想先看，”梁呼晴说道。
“我们这里是写完病历再叫号的，您看您如果着急的话，你问问您前面的愿不愿意换一下，毕竟谁都是有安排的，我们给您换了，其他人怎么办？您说是这个理吗？”李开溢点点头，对中年男子道。
中年男子看着梁呼晴，似乎要说什么，师兄马上道“这姑娘还是学生，说话有些冲，这事儿是她做的有欠妥当，但是还是学生，要给她时间成长嘛。”
这才是常态，梁呼晴微不可闻的叹气一下。
她觉得自己没错，还是有欠妥当。
哪怕并没有一句一句问清楚。
“他也是帮你，这事儿闹起来你其实吃亏，”感觉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
余光看到过膝的墨绿色毛呢。
是他。
梁呼晴点点头。
她也看的出来，师兄也是在保护她。
李开溢和病人说完，老师差不多也进来了。两个师兄跟着老师进去，梁呼晴跟在李开溢后面，道“师兄，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
“下次记得就好，慢慢来，”他也叹了一下气，道“这个环境，没办法的。”
这个医疗环境，确实，没办法的啊。
梁呼晴轻轻点头，然后要继续回到自己位置问诊，李开溢却叫住她“你下半场打方吧，小董刚刚和我说想下半场抄方。”
“好，”梁呼晴点点头，笑着道“师兄，我没事。”
她确实情绪只是刚刚上来才有点上头，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情绪缓冲期。
“我知道你没事，我是看师妹打字都这么久了，手都酸了，你和那个师妹换一下吧，”李开溢点点头。
李开溢是今年研三的研究生，在临床也是待过一段时间了，虽然研三主要忙论文，但是他也会来诊室看看。
据他说，轮科下来最大的成就就是脾气好了，耐心直线上升。
其实这些在临床摸爬滚打过的人都是脾气会变好的，毕竟脾气差下去吃亏的都是自己。梁呼晴有时候就会想，为什么丈母娘喜欢医生女婿，除了职业稳定体面，脾气好也是极大的优势。
随着李开溢的过来，梁呼晴几乎是理所应当的坐在摸鱼的位置。
接过来每份病历来看，跟了这么一段时间，对于老师主要的思路也是有所了解的，看各项检查问诊结果，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大概是今天那病人就对上了她，梁呼晴接过本子的时候，机械化的问了一句“有特种病医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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