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献王乃皇帝身边昭仪所出，昭仪出身不高，只是一小官之女，因貌美才被选做当时作为皇子的正德帝的妾室。
不得不说，这又是潜龙之智了。
平庸尚不争权，娇妻还有美眷，正德帝给当时的众皇子，众朝臣，营造出来的便是这种感觉。
献王作为长子，才干也算突出，只是皇帝自己本就是夺嫡上位，继位之时人已至中年。
献王正当年轻，加上王皇后无子，朝中自然有人高呼要立献王这长子为嗣。
无嫡立长，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
献王既惊又喜，便四处结交群臣，出入权贵，拜访望族，俨然一派国之重器，东宫之主的做派。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特意来参加成国公府的寿宴。
献王遇刺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皇帝恰在批阅奏章。
听见献王遇刺头也不抬，书卷子一收，把笔一放，吐出两个字：“放肆。”
皇帝冷笑，大殿里空空荡荡，只有陈九福陪着皇帝躬身在内。
明亮的灯光将人照的澄净，正德帝搓起朱笔，又低下头开始提字。
来报的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喘，腿脚抖得厉害，眼巴巴的看着皇帝身后的陈九福，以期盼能给点提示。
“陛下？”陈九福恭问。
“叫他回去反思。”正德帝冷眉。
小太监马上就要退下，正德帝忽然询问，“是成国公的次子？”
无头无尾，小太监却听的明白，这是问救献王的人了。
陛下连献王遇刺都不疼惜，反而要罚，何况是救献王的人？
看来这位小公子是好心办坏事了，成国公也是倒霉。
小太监称是，又战战兢兢的等皇帝发话，就看陛下罚到哪种程度了。
“有赏。”皇帝盯着朱笔批下的折子半晌，冷不丁的发话。
赏？小太监错愕，眼珠子轱辘了一圈，又看向皇帝身后的陈九福。
陈总管，这这这我没听错吧？陈九福点头，挥挥拂尘示意他下去。
灯芯连爆了几个火花，惹得正德帝抬头看了一眼。
继而又批起他那边疆吃紧的折子来，仿佛一尊恒古不变的雕塑般坐在案前。
陈九福低头，陛下啊，仍是孑然一身的陛下，这天下就没有任何人能和陛下做一对静享天伦之乐的父子。
皇帝御批传到国公府，众人皆是惊喜，只有一人面色阴沉，目光不善。
明明献王已经惹怒了陛下，为什么明放礼还能受赏。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放礼抚着那从四品的宣威中郎将的官服，眼中泛起深意，头上嫉恨的目光一闪而过，可还是被心细如发的他捕捉到了。
放礼眼中黯然，难道亲情在权势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吗？
献王遇刺，皇帝叱责。
而他那样依赖、尊敬的兄长，从小玩到大的兄长，就因为区区一个成国公的位置，就要兄弟阋墙，分道扬镳？
明放礼紧紧攥住官服，既如此，他便闯下一片自己的天地来。
————
周府那边，承恩候和大太太正在商量周容仪的婚事。
周容仪现下在一众姐妹中排名最长，承恩候看中孙姨娘和她的子女，在终身大事上也上心些。
“那荀勖确实不错，文章我看过了，十分灵动，言之有物，是陛下会认可的类型。
最难得的字语行间里颇有几分前朝刘大家的气韵。
他家虽家贫些，但容儿也不是那等眼高手低、嫌贫爱富的闺秀，便只等马夫人上门来提亲了。”
承恩候捋过下颌的长须说道。
大太太只是一扯唇，你可真是看得起你的女儿，要说府中最嫌贫爱富的，就莫过于容姐儿。
只是她不想当面反驳丈夫，还显得自己污蔑周容仪似的。
周大太太开口，“若是这样那是极好的，只是儿女大事，也总得叫孙姨娘和容姐儿心里有个数呀。
老爷当时可还来我家见过我一面的。”大太太吃了口茶。
“你说的有道理，今日我便去孙姨娘那边，也叫她有个准备。”承恩候点头。
当晚承恩候自然歇在了孙姨娘屋里，两人用过膳就要说些体己话。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已经为容儿寻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现下就等那边过来寻太太提亲了。”承恩候说。
孙姨娘吃惊，怎么这样快，转而她又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问道，“老爷说的是哪家公子？”
承恩候答：“是荀家的长子，荀勖。人很踏实，文章做的很好，又知上进，想来是个良配。”
孙姨娘脑海里过了一圈，荀，京中好像没有那户勋贵是姓荀的。
“可是江南那边的人？”
不是京中，那就是江南那边的望族了，这样的才子配容儿也是配得的。
承恩候好像察觉出孙姨娘的期望，不过他认为自己的眼光是错不了的。
“不是江南那边的，是京中的人家，容儿若嫁过去想回来看你也方便，虽家贫，但只要人知上进，那边你我多帮衬些，容儿日子过的舒服也有奔头。”
承恩候是真心疼惜这个女儿，这门亲事也是花了大力气寻来的。
荀勖虽是贫家公子，但骨子里也有几分傲气，若不是求到自己门下讲解春闱事宜，也没有这个机会提起这件事。
再说高门娶媳低门嫁女，周容仪若嫁到那边，凭承恩候府的势力，家中自然无人敢给她脸色看。
承恩候满意的想道，荀勖的文章定能在这次春闱中大放异彩，两家就此结成秦晋之好。
孙姨娘一听荀勖家贫，哪里还听得进别的，当场就不开心了。
她可是从老太太那边打听过了，容儿命中带贵，这样的贫家公子如何称得上是个贵字？
“老爷，这件事，妾身还要问问容儿自己的意思，毕竟是终身大事...”
孙姨娘看承恩候在兴头上，也不敢反驳他，决定曲线救国，让女儿出面。
第二日孙姨娘就告诉了周容仪，周容仪一听荀勖身份，气的不行。
“姨娘，难道我就只配嫁这样的人吗？父亲，父亲，是不是不疼爱我了？”
周容仪自己也偷偷打听过签文的谒语，早就知道自己是命格贵重之人，怎么会甘心嫁给一个贫家子弟。
“父亲偏心，大姐姐嫁的那样显贵的望族...”
周容仪性子高傲，一想到日后自己将屈居于周贞仪甚至周佩仪之下，心里就火急火燎。
“我要去找父亲，定是太太...”
周容仪还未说完，就被孙姨娘拦住。
“我的好姑娘，待你嫁出去了，想怎么骂她就怎么骂她，但现在你可不能激怒你父亲和太太。”
周容仪又问：“那、那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就这样嫁给一个穷苦书生吧！姨娘！”
孙姨娘也红了眼，她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貌美，在大太太面前就有些趾高气扬，现在想求到她面前去是不可能的了。
“怪姨娘，你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若是托生在太太肚子里该有多好。”
孙姨娘拭去眼泪，心里又浮起一计。
她当年也是凭借此计摆脱了痴痴求娶自己的清苦表兄家，从而嫁给了周玉房，做了承恩候府的姨娘。
孙姨娘附在她耳边耳语半晌，良久才带了贴身丫鬟离开。
周容仪按照孙姨娘的话立马就行事，她的对象早就锁定好了，英国公世子，赵虔。
英国公府地位超然，替皇帝掌管着一众宗族事物，基本属于勋贵中最为盛大的那一派。
她若想过的比周贞仪、周佩仪等人有地位，英国公世子是极好的选择。
周容仪心里盘算，她并不意气用事。
皇帝尚未选秀，年长的皇子已有正妃，年幼的皇子未到年岁，她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只能把目标对准一众勋贵。
一打定主意，周容仪就出发了。
她早就探听到英国公世子今日将去开山寺为母祈福，便要设计一出不期而遇，姻缘天定的假象！
等周容仪到了开山寺，果然见那边有一莲青深衣公子独立湖边，和自己得知的情报一模一样。
容仪心念急转，立马想到办法，有意靠近那深衣公子，脚一崴，手一拉，两人果然一同掉进水中。
容仪心中窃喜，她知这湖不深，但还是装作溺水的模样，死死扒住那深衣公子胳膊，大呼救命。
一旁的贴身丫鬟书画得了信，扯着嗓子便喊开了，“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深衣公子好容易把周容仪带上来，两人衣裳皆湿，歇在湖边大口喘气。
周容仪幽幽的抬眼，“世子...”
只见那深衣公子转过身来，相貌还算端正，只是一双眼睛吊起，显得有些多情。
见她口称世子，疑惑道：“你认识我？”
周容仪羞涩点头，莲青深衣，开山寺湖边，除了你还能有谁？
周容仪二八芳龄，又身段姣好，衣裳这样一湿，倒显得曲线毕露，娇俏动人。深衣公子看她也越发如狼虎般囫囵。
书画见状立马上来说了后半段台词，“你这登徒子，我家小姐乃承恩候家女儿，你如何敢冒犯？”
这是周容仪自己设计的台词，说是要显得自己坚贞不屈才好。
“你是承恩候家女儿？”深衣公子起了兴致，看周容仪的眼神竟越发灼热。
周容仪面上冷他，心里却暗喜，原来英国公世子也心悦自己么。
“你若是个有心的，就自行来侯府请罪吧！”
书画念完台词，周容仪心里已有八九成把握。
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有哪一点疏忽，便十分满意这次效果，起身就和丫鬟走了。
接下来，就是那公子上门提亲了！
－－－－－－题外话－－－－－－
我怎么会把标题搞没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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