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礼拜
秩序教会家大业大，不可能干百年的发展延续中都一直顺风顺水，总得有些脏活要去处理。
比如与秘巫、异徒勾结的权贵，比如打入联合帝国内部的间谍，比如背离教会的叛徒……很多时候，这些人明面上的身份很是敏感，如果贸然由审判庭将其缉捕公审甚至当众处决，不仅会引起猜疑和恐慌，也容易打草惊蛇，让敌人藏得更深。
在这种情况下，葬仪所这一秘密暗杀机关应运而生，替秩序教会处理起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让那些叛徒和间谍或是“年事已高、寿终正寝”，或是“世事无常、意外去世”，或是“离奇失踪、人间蒸发”……
比起秩序教会下属的另一大机关审判庭——如今已然改组为肃正局，葬仪所的行事风格无比低调，据说就连大公爵们多半也不知道这帮人其实是秩序教会的利刃，就算是知道这一情况，他们也不会、准确来说是不敢公之于众。这些大公爵有胆子对皇帝阳奉阴违乃至公然抗命，有胆子在当前皇位空缺的情况下把舰队开到君临城外威逼摄政王，但对于秩序教会，最忤逆的态度也不过是“缄默不言”。
不过葬仪所的真实身份在维因这里倒不是什么秘密。在被7号和乔安娜劫走时，黎昂听之维因曾被秩序教会制定计划进行围杀，但最后这一行动以失败告终。后来黎昂就此事问了问维因，当时维因表示“是啊，当时审判庭和葬仪所的人都参与了，真是要被吓尿咯”，之后黎昂才知道葬仪所这个“丧葬办理机构”一点都不简单
刚得知这一信息后，黎昂感叹这葬仪所把人杀了还顺带承包他的葬礼，真是杀人还要诛心啊……
面对眼前的“葬仪所神父”，黎昂自然是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这应该只是他想多了，毕竟老麦克确实是要准备丧事了。
葬仪所的本杰明神父盯着黎昂，黎昂心里发毛，不会是被看出问题了吧……
“本杰明神父，能否请您移步小礼拜堂暂且歇息片刻？我想先带医生去看看老爷的情况。”管家道。
大户人家都会在家里修一间礼拜堂。在过去，礼拜需要专门去教堂，但自近代以来，教会对教条进行了修改，民众可以在自己家里进行礼拜，也不必专门由神父主持。这是因为过去识字率低，需要神父在做礼拜的同时进行传经布道，而现在大部分人都可以通过自己阅读秩序教会的《圣约》（记录神迹和圣王、众圣徒的事迹语录）、《教典》（记录枢机团对圣约的解释）和《法典》（记录基本戒律和教条）。不过，释经权依旧被教会掌握在手中，防止有误解乃至恶意曲解教义的行为出现。
神父点了点头：“主会保佑虔诚的信徒，愿道尔顿先生在医生的治愈下不必请求葬仪所的服务。”
管家告知本杰明小礼拜堂的位置，然后带着安德鲁医生前去主卧。
本杰明转向黎昂：“这位先生，你刚刚的动作似乎没有那么……虔诚。”
“呃……”黎昂心知自己这好像确实是第一次在神父面前行教礼，果然被看出问题了吗？
而且，这似乎也是他第一次和真正意义上的圣职者打交道，肃正局的专员虽然也隶属秩序教会，但说到底他们更偏向于“公务员”，不会在宗教事务上花太多心思。
“您经常做礼拜吗？”本杰明问道。
“这个……偶尔吧。”
其实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就没做过礼拜好吧。
“虽说现在民智已开，宗座不再以礼拜强令要求民众，但我认为，任何人都需要时常进行礼拜，聆听福音的教导，遵循戒律的约束。”本杰明颔首，“我想您这一周尚未进行礼拜。”
“……是这样的。”黎昂怕对方有什么测谎手段，不敢随意胡扯。
“那么，请随我一同去礼拜堂吧。”本杰明神父正色道。
这个……能不能不去啊？
黎昂衡量一下当场拒绝对方导致翻脸的可能，最后只能心里暗叹一声：“没问题。”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他拒绝，指不定会被当做无信者乃至异教徒被抓起来。
“我，我也去！”这仗势让娜塔莉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还是打算陪着黎昂防止出意外，虽然真有意外她也派不上用场……
“您这周也没有进行礼拜？”
“我，呃，做过礼拜了，在家里的礼拜堂。”娜塔莉的家庭自然也能专门修一间礼拜堂，“但我认为，嗯，我们应该对主保持虔信，正如您所说，礼拜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本杰明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大概是被娜塔莉的虔诚给打动了：“那就同去吧。”
这么一来黎昂反而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让娜塔莉也参与，应该不会在礼拜堂突然暴起，轻取他的狗头。
三人抵达别墅一角的小礼拜堂，礼拜堂不大，和楼上的客房差不多大，里面有两张长椅，布道台上放着三本秩序教会的经书，台后是“秩序十字”的木雕。
家庭中的礼拜一般是由家主主持，众人先行进行祈祷、忏悔，而后家主选读一到两条《圣约》片段，有时间也有兴致的话还可以将《教典》上对应的解释也宣读了，再后颂唱圣歌，不同地区崇敬的主保圣徒（负责守护某一地区的圣徒）不同，颂唱的圣歌也有所区别，最后颁发圣餐白面包和清水——传说圣王起义反抗异种统治时，曾陷入绝境，起义军没有了食物和水源，危急之时天使从天而降，带来了“麦粒倒不完的布袋”和“清水永不干涸的金杯”，挽救了起义军，此后白面包和清水就成为了秩序教会的圣餐，象征希望与救赎。
“坐吧。”本杰明神父走上布道台。
黎昂与娜塔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安，他们在前排长椅上坐下。
本杰明拿起《圣约》翻了翻：“落了灰，还没什么翻动的痕迹……真是令人遗憾。”
在三本书中，《圣约》无疑是最常被翻阅的，除非是需要专门学习《法典》的法学生和法律相关从事者，就连这本书都没什么翻阅痕迹，老麦克进行礼拜的频率可想而知。
“那么，忏悔吧，祈祷吧。”本杰明将《圣约》转向，对着黎昂和娜塔莉两人，手抚在书面上，“为了在过往犯下的罪恶，亦为了在未来等待的幸福。”
看出黎昂对礼拜不是很了解，娜塔莉先做出样子：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低下头，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着什么。
黎昂赶紧有模有样地学着，不过说是要忏悔、要祈祷，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忏悔些什么，自己没犯下什么罪恶，没有“原罪说”的思想，要说近来需要忏悔的，大概就是在“巨神工业”危机中没起什么作用？
但这件事过于庞大，过于超出黎昂的能力范围，连维因都没能阻止得了，他又不是什么圣母心，所谓的“负罪感”恐怕还不如无意踩到以撒尾巴时强烈。
至于祈祷……虽然黎昂不是抑郁绝望的人，但他现在对未来也没什么愿景，目前的目标大概就是好好活着，活得越久越好吧，这似乎祈祷了也没什么用？总不会有什么天使下来送他一颗金丹什么的……
当前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把本杰明神父这里糊弄过去，免得这位葬仪所神父看出什么问题。
“忏悔浇不灭欲火，祈祷躲不开灾劫，睁眼吧。”
这结束祈祷的话怎么听着这么怪，还有，本杰明神父的声音怎么突然有点耳熟……黎昂抬起头，愕然看见布道台上换了个人。
又或者，其实压根没换人？
穿着黑色教士服的维因手撑着下巴搁在布道台上：“你们两个默默祈祷的样子看着挺好笑，不过我有很配合地没笑出声哦。”
娜塔莉呆滞：“……啊？”
黎昂猛地起身：“怎么是你啊？！”
“我不是说了，我会换一种身份来到庄园，还会主动来找你们，难不成你们两个和我‘单独’处于这间小礼拜堂时，就没想起些什么？”维因笑道，“还是说，你们居然真的有在认真祷告啊？”
“……啧。”黎昂咂嘴，“葬仪所神父”这个身份真的让他完全没去想过这家伙居然是维因假扮的。
“那个，诺耶斯先生……”娜塔莉也站起身，发问道，“既然您是以葬仪所神父的身份来的庄园，那原来的那个呢？就是……”
黎昂也反应过来，娜塔莉说的“原来那个”是本该被派到这里的葬仪所神父。庄园是发出了请求消息，葬仪所才会派人来，管家看到神父时才没有表现出惊讶。毕竟葬仪所又不是慈善机构，其所提供的丧葬服务得花钱，葬仪所的神父肯定不会不请自来。
“该不会被你干掉了吧？”黎昂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大堆杀人后夺取对方身份，以假身份渗透进死者所在组织的一系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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