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叶馨是第一次听陆桥说这件事，她从来没想过是有这样一段往事的，更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记住正确的门牌号，记住不去按别人家的门铃的。
她回忆不起来，索性就不去想了，只是评价这件事：“我发现你小时候一直都很闷骚诶。”
陆桥不服气，朝着另一边扭了扭头：“我没有。”
叶馨嘻嘻哈哈的：“你看嘛，要是那么想和我做朋友，你就应该和我出去玩，而不是等我每天按你家的门铃。”
“万一后来我发现自己按错了，发现你一直没告诉我，那我肯定觉得你在看我笑话。”
“那我们俩就做不成朋友了。”
陆桥想，每天多看两眼，一直看了好几年，有什么不好？总归比现在好。
做不成朋友，他们可以换种方式认识，他能找到方式让他们以最好的面目相见。
没有气喘吁吁，没有支支吾吾。
那个时候他只会在叶馨面前呈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说不定，她就会爱上自己。
而不是一直把自己当成朋友。
陆桥没有说这些，只是继续往反方向看，看零星的行人，看偶尔驶过的轿车，看它们最后留下的，飞扬的尘土。
最终，他缓缓地答了一句：“你说得对，我小时候真傻。”
陆桥想，我好像一直都这么傻。
叶馨有些瞌睡，毕竟平时这个点她已经睡了，于是准备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个咖啡，她站起身垂着头理了理衣服，然后问：“你想喝什么？”
陆桥摇摇头：“我陪你去吧。”
叶馨一摆手：“就在隔壁，你去干什么？我要好好买点关东煮，再来罐咖啡，你站那儿耽误我挑关东煮。”
陆桥看着她的笑脸，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叶馨也是这么站在自己的课桌面前看他，笑眯眯的：“我要去小卖部，你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他其实想要和她一起去小卖部，可是她身边有三五成群的女孩子，她们会手挽手陪她去卫生间，陪她去小卖部，等她留堂，等她回家。
这些事她们一起做的时候，总要比他陪在叶馨身边时要有趣得多。
现在也一样。
只要有黎裟在，那他陆桥就是备选，就是编外，就是世界上第二好的朋友。
陆桥觉得自己好像总是跟在叶馨的脚步后面。
叶馨小学的时候最喜欢扎堆和朋友看星座杂志。
而那时候的陆桥只知道星座的本质是人类赋予的，最无聊，最不可信。
他总在告诉所有人的那个“典故”里，他总在说的那句，射手座今天会忘记带伞。
其实后面还有两句。
——我其实最近不相信星座啦。
——就像你说的，星座不可信。但是朋友们还是相信，所以我也就和她们一起看啦！
只是这些话，陆桥装作不记得了，叶馨也早忘了。
陆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下定决心要牢牢占据作为朋友的位置。
因为叶馨从来不会破坏任何朋友的美梦，她会陪着自己的朋友做梦，会陪着朋友唾弃所有的敌人，就算那不是她的敌人。
她总会温柔地对待每一个朋友。
陆桥知道，他自私地想要永远拥有这份温柔。
他曾经和已经上了初中的陆昱说过这件事，年少的陆昱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每一个真心待人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朋友的。”
“你想要的是叶馨，你喜欢的是叶馨，而不是这种温柔。”
“你哥我也这么对你，你怎么不全天下最喜欢我，而是喜欢叶馨？”
“拜托你，开开窍。”
陆桥那时候没开窍，他仍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自己喜欢的是这份温柔，而不是叶馨。
直到林天佑出现。
林天佑是初中的时候出现的，他从那个时候就和现在一样了。热闹，放得开，去哪儿都是人群中心的焦点。
最恐怖的是，他和女孩子异常聊得来。
他手里永远有时下最流行的恋爱小说，也永远都是第一个读完的那个。
叶馨也爱读言情小说，能上课看下课看，不睡觉地看。
能跟着女主角哭，女主角笑，甚至会幻想自己成为女主角大杀四方。
她的零花钱少，书又很贵，手机下载的盗版小说永远错别字连篇。最后就厚着脸皮和林天佑当了朋友，为的就是他手里源源不断的言情小说。
林天佑也喜欢和叶馨玩，因为他们俩喜欢同一个作者，感想也都差不多，甚至他们俩对这个作者的狂热程度也如出一辙。
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
叶馨原本只有陆桥这一个男性朋友，现在来了个林天佑，气得下午放学都不等人就要走。
林天佑自来熟，叶馨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上去就和陆桥勾肩搭背：“兄弟，打球吗？你不是要等小叶值日吗？咱们打着球等啊。我和你说，我球技超群。”
陆桥初中是出了名冷面冰山，见着叶馨也才笑一笑，根本不给林天佑好脸色：“我踢足球，不打篮球。”
林天佑来劲了：“我是b市梅西！走！那就去踢球！”
陆桥是c罗的粉丝，听完这话就冒火：“梅西有什么厉害的。”
林天佑眉头一皱，察言观色的本事上来了：“不是吧，你为什么会喜欢c罗？”
陆桥甩开林天佑往前走：“关你什么事？”
“我们俩今天高低要踢一场。”林天佑不服气，追着陆桥的脚步就上来了：“谁赢了，就说明c罗和梅西谁更厉害。”
陆桥外套书包一脱，气性上来了。
这是尊严问题了，必须要踢。
“走啊。”
等叶馨值日结束，找了学校一遍才在足球场找到陆桥。
原本林天佑和陆桥长得都不差，再加上夕阳和足球场的加成，本来画面应该很养眼，再不济也是热血。
没想到他们俩浑身都是草和泥巴，平躺在足球场上，嘴巴还不停。
看上去就是小学生斗嘴，爬都爬不起来了，还非要在嘴上争一个输赢。
“你踢的什么破球，你不行啊！”
“你行？你踢乌龙球。”
“你放屁！我那是给你点分，看你可怜！”
“我那时候比你多进一个球，你可怜我？你是急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就算踢了个乌龙球，比分不也追平了。你还是不行。”
“你看言情小说。”
“……别说没用的，你就是输了。不算平局。”
“你看言情小说。”
“我就看我就看！”
叶馨听到这里，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加入林天佑的阵营：“看言情小说怎么了？好看！”
林天佑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就是就是！你不懂！”
陆桥听到这里，立刻没话说了，躺着不吭声。
叶馨知道陆桥这是要闹别扭的前兆，立刻跑到陆桥身边蹲下去，倒戈了。
“阿否，回家啦，他都输了。”
陆桥憋了三秒，没忍住，还是想和叶馨说话，可是尊严也不能丢，最后来了一句：“不行，我要听他说c罗最强，不然不回家。”
林天佑一听不乐意了：“平局不算输，我才不说。”
叶馨想回家，她刚从林天佑那儿拿到新小说，想回家看，不想在这里耽误。
她急了：“下次分出胜负再说？”
陆桥不乐意，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行，我今天要赢他。”
陆桥从小到大都是第一，没输过。
这会儿肯定也不乐意输，平局也不乐意。
更别说对方是林天佑，心里梗得慌。
叶馨一看这是杠上了，跳起来朝着陆桥大喊：“c罗最强！c罗比梅西强一万倍！回家！我要看小说！不要耽误我！”
林天佑这边不愿意了，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叶馨伸出手：“不准看，书还我！梅西最强好吗？你不是我的知己吗？为什么要认可c罗？你不是我的知己了，书不借你了。”
陆桥心里舒坦了，这比林天佑说出来好听，还在乎林天佑干什么？
当即他就挡在叶馨面前：“你说好了借她书的，这就反悔了？”
林天佑那么多言情小说不是白看的，眼睛一眯，发现了不对劲，摸着下巴考虑了起来。
最后他开出条件：“我借叶馨也行，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借她。”
“什么问题？”陆桥胜负欲又上来了：“你说说看。”
林天佑拉着他走到一边，不给叶馨靠近，压低了声音地问：“陆桥，你是不是喜欢叶馨？”
“你说实话。”
陆桥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不吭声了。
林天佑有耐心，也不催促，就站着等对方回答自己。
陆桥忽然开始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但是不愿说半句话，林天佑就帮他拍，下手很重，像是要把自己乌龙球的错误转嫁到陆桥身上。
陆桥被他拍得跳脚：“你轻点！”
林天佑得意洋洋：“快说，是不是！”
陆桥还是不说话，他看着林天佑的脸，看着他随时都能笑能说话的嘴，忽然有些羡慕。
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哥哥在初中时说的话，开开窍吧。
林天佑的耐心被耗尽，就在他以为陆桥不会说，准备气势汹汹地去找叶馨讨要言情小说时。
听见了一句很小声的：“是。”
底气不足的，年轻的，仅此一颗的真心跟着这句话，被捧了出来。
林天佑回过头去看他，发现他还是那张木着的脸。
林天佑一直觉得陆桥长了一张，一辈子都不会撒娇不会笑的脸。
他也一直觉得这张脸不会有张皇失措，也不会承认任何情感，直到永远。
可正是这张脸的主人，在此刻发出了他最惧怕发出的声音，承认了他最惧怕承认的事实。
又用均匀的呼吸掩盖了自己通红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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