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抚琴
言下之意，是已经把沈妍潇看作了供人观赏的舞姬。
也许是南子弦的动静太大了，这话刚问完，周围的人便注意到了沈妍潇他们所在的位置。
沈妍潇脸色一冷，十分不满南子弦的刻意挑衅。
这时，原本被众人簇拥着的沈长生忽然走了过来，站在沈妍潇身前，挡住了南子弦的目光，轻声道：“南公子，妍潇并不擅舞，况且，妍潇乃大魏丞相之女，身份尊贵，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
沈长生此番言词算是给足了南子弦面子，没有直接嘲讽他作为堂堂榜眼，居然公然找一介弱女子的麻烦。
但南子弦似乎并不想沿着沈长生给的台阶走下去，他直接越过沈长生的肩膀，与沈妍潇目光相交，含笑道：“原来是丞相千金，南某多有得罪。”
沈妍潇没说话，她知道此人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果然，南子弦下一句便直接堵死了沈妍潇的路。
他说：“今日是大魏科举揭榜盛事，沈小姐作为大魏名门贵女，是否应献舞一曲，为庆祝大魏朝又得能人才子呢？”
闻言，沈妍潇沉默了。
因为南子弦这话她根本无法反驳，她作为丞相之女，今日既然来到了盛宴，又遇当朝榜眼刻意‘相邀’，她若是不歌舞一曲，倒会显得大魏朝没有大国风范。
想到这里，沈妍潇轻勾了勾唇，抬眸看向南子弦，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火药味甚重。
傅墨寒凑近沈妍潇，低声道：“你若是不愿……”
沈妍潇打断了傅墨寒的话：“无事。”
说完，沈妍潇便站起了身。
她走到南子弦身前，颔首还礼，道：“南公子有所不知，我堂兄说的是事实，我并不擅舞。”
闻言，南子弦眉头一皱，刚准备开口，沈妍潇便侧头对旁边的丫鬟道：“去取一张琴来。”
丫鬟愣了愣，随即点头应是，转身取琴去了。
南子弦目光幽幽的盯着沈妍潇，若有所思的道：“沈小姐是要献奏一曲？”
沈妍潇偏过头，嘴角挂着淡笑：“不过是靡靡之音，南公子莫要见笑才是。”
傅墨寒在夹缝中将沈妍潇的神色一览无余，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心中韵味更浓。
不久，丫鬟便把琴取了过来。
众人听闻无才无德的丞相嫡女要献曲以贺科举盛事，都纷纷围了上来，兴趣盎然，不过这之中不少人只是为了看笑话。
沈妍潇环视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斜侧面的顾瑾轩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顾瑾轩气得脸色发青，这个女人公然退他的婚不说，如今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弹奏淫词艳曲！简直不知羞耻！
在顾瑾轩心中，沈妍潇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丢他的脸！
掌扇后，原本准备走的顾瑾尘顿了顿，问旁边的大太监：“丞相千金要弹曲助兴？”
大太监不知道这主子为何来了兴趣，但却不敢怠慢，连忙回道：“是。”
闻言，顾瑾尘脸上划过一抹笑意，靠在软榻上，淡淡道：“那就听完这一曲再走吧。”
他最喜音律，听听也无妨。
半晌后，一曲珠玉入水般清润的调子响了起来。
曲调温和，却不失高雅，缓慢的调子配以沈妍潇口中的诗文，一副悠远飘渺、恍惚迷离的月夜图便浮现在众人眼前。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啪嗒——”一道清脆的茶杯破碎的声音在掌扇后响起。
大太监见顾瑾尘手中茶杯落地，连忙惶恐的跪伏在地，颤声道：“陛下，奴才该死，您没事吧？”
“铮——”沈妍潇听到掌扇后的动静，下意识停住了继续弹奏的手指。
傅墨寒最先察觉出异样，他朝高台看了一眼，随即敛下眼睑，一言不发的转动着桌上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沈妍潇的琴声断了，南子弦眸子一缩，脸上溢出明显的幸灾乐祸，他刚想出声嘲讽，就听到高台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沈小姐弹奏的这首曲子，是何名？”顾瑾尘的声音一出来，所有人都没了动静，就连南子弦脱口而出的嘲讽都咽进了肚子。
沈妍潇不知道这位大魏皇帝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的同时，沉声回答道：“回陛下，臣女所奏，乃避世高人之作，名为《春江花月夜》。”
顾瑾尘握紧了拳头，倏地站起身，追问道：“避世高人？何名？”
沈妍潇心中一顿，压下心中的那一丝异样，不卑不亢的道：“张若虚。”
此话一出，宴会安静了一瞬，既而开始三三两两的讨论这张若虚是何许人物，此前怎么从未听说过云云
顾瑾尘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凝眉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扬起手，对沈妍潇道：“朕乏了，先回宫了，沈小姐继续吧。”
说完，顾瑾尘又偏头对不远处的顾瑾麟道：“一切就交给皇弟了。”
顾瑾麟点点头，道：“恭送皇兄。”
众臣亦起身行礼，高呼道：“恭送陛下——”
顾瑾尘敛下眉，从掌扇左侧离开了高台，下高台时，他朝沈妍潇的方向望了一眼。
当看到沈妍潇的面容时，顾瑾尘的嘴角微微沉了下去，似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了广月台，沈妍潇抬眼望去时，只看到了一片黄袍衣角。
沈妍潇凝眉沉思，却百思不得其解，大魏朝的皇帝为什么会对这首曲子感兴趣？而且，似乎只对作曲者感兴趣，难不成，大魏皇帝在某个时间段听到过这首曲子？
难道在这个异时空，还有和她一样，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
就在沈妍潇发神之际，南子弦再次开口催促：“沈小姐，之前的曲子弹奏到一半，大家都还意犹未尽呢，沈小姐不继续了吗？”
沈妍潇轻轻扫了南子弦一眼，她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榜眼为何要处处刁难她，但既然对方将敌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那她也不必再与其虚与委蛇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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