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礼物

褚疏出了后花园便依着那牡丹园的规局往了东南，最后还真踱到了正堂西北门。她仔细瞧了眼，正堂里头虽热闹却一片井然，便没再往前，往后退了退正欲转身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褚疏反应快，赶紧暗扶了来人一把，是个黄毛小子，看他脚上那双聚云丝履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见人已站稳，褚疏收回了手。

        小子低头掸着衣裳，恼道，“你这人怎的不看路。”

        褚疏翻了个白眼，也不多理他侧身便准备走。倒是那小子，仍不依不饶的低斥，“谁家的妇人，这般没有礼数。”

        褚疏这才停下来正眼打量这毛头小子，皮囊是极好的，也不知是谁家的稚子，不过近十岁就如此猖狂。小子被盯得久了，反而有些虚了，咳了一声：“你，你这妇人怎的如此肆无忌惮。”

        “自然是见小公子好看才多看了几眼。”褚疏看着这小子的反应，觉着有些意思，便俯下身子弯着眼眸打趣他，“怎的，莫不是小公子怕羞不许人看？”

        “放，放肆。”应是从未被人用如此言语挑逗过，小子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梗着脖子瞪褚疏，“你，你这妇人，不，不知羞耻。”

        褚疏一听，更乐了，伸出一只手捏了那小子脸一把：“公子可爱得紧呐。”

        未料到褚疏会有如此动作，那小子一下子征住了。自然是羞怒的，褚疏看着跟前的小人儿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不禁想多逗一会儿，却瞟见了往这边过来的苏豫，便揉了揉小子的头，道句“走了”抬脚便往苏豫那儿去了。留得那小子愣在原地，直到有人来唤他才回过神来，指着褚疏离开的方向，委屈巴巴地望着身着玄衣的来人：“三哥，将才有个妇人……”

        那人顺着小子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着一个曼妙的身影，也就没多言语转身进了正堂。小子抽了抽鼻子，乖乖的跟在那人后头进了正堂。

        再说那褚疏，与苏豫离得近了些，嗔他，“叫人好找。”

        苏豫眯着眼，伸出右手让褚疏搭上：“这也左不过半个时辰，疏儿这耐性啊。”

        “仙人！”

        一听这欢喜的声音，苏豫便笑了，他前脚刚从北侧门离席这苏衎后脚便跟过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到底是个眼尖的。看苏衎欢欣雀跃地过来了，褚疏与苏豫便在原地等着他。

        离得近了，苏衎更是大步流星到了褚疏和苏豫跟前，露出一口白牙：“仙人也来了。”

        褚疏颔首，苏豫笑道：“听得你今日生辰，疏儿竟欢欢喜喜同我出席。这可是从来不曾有的，伯逸是借五郎的光了。”末了，忍不住又调侃他：“就这般同我离了席，不怕老三训你。”

        “三哥去寻老八了。”苏衎看了眼褚疏，见她没反驳苏豫的话，笑着摸了摸后脖颈，道：“仙人能来，实乃吾之大幸。”顿了顿，又小心地抬眼：“只是，仙人怎的梳了个妇人发髻……”

        “伯逸思虑得多呗，”说起此事褚疏就有些恼，剜了苏豫一眼才看向苏衎，“虽是来贺你生辰，却未带贺礼，下回补上。”

        苏衎点头，笑得更欢了。他今日收的礼快将那置物的厢房都堆满了，本是不稀得什么贺礼，但褚疏的情意他却想受着，他是着实欢喜她。忽地他又想到什么，道：“我却有礼赠你。”说完便拽起了褚疏的手往后院走，苏豫眯着眼负手跟在后头。

        “来人！”苏衎将褚疏领至后院，大声道：“去正堂将那牡丹抬过来。”

        左右的仆役得令赶紧去往正堂，少时，在石凳上打趣着的三人便见着了仆役们抬着什么重物过来了，褚疏定睛一瞧，赫然一株白牡丹，正是她请来的那株。苏豫弯着眸子看着褚疏瘪了瘪嘴，四目相对，褚疏皱眉：“伯逸，我怎的觉着自个被人耍了。”

        苏豫大笑，苏衎却摸不着头脑，眨巴着桃花眼问褚疏：“仙人不喜欢？刚家父还夸这牡丹当真极品来着。”

        褚疏默然，仔细将请花之事的来龙去脉思索了一番，朝苏衎摆了摆手。是真被那人耍了，说什么请花做媒，全是些由头，定是那戎公不信早先自个说的从不种牡丹，死老头，变着法子诓她。虽说这牡丹如今还是同那人所诺回到了自个手上，但她实实在在被人利用了。褚疏咬了咬牙，恨恨地盯着苏豫：“恁地着了那种小人的魔。”

        苏豫一听，笑了，褚疏这是真气着了的，她最恼旁人欺瞒盘算于她，此番又误会自己与那人的关系，平白迁怒于自己，还就此将子宽定为了小人，也不知道他知道了是何种委屈。

        “听说将这花请来周折得很呢。”苏衎看着跟前这两人一个气着一个乐着，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仙人如此不喜欢吗？”

        “你家仙人，恼羞成怒了。”苏豫依然笑着，褚疏气急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对苏衎道，“你吩咐将花按原先来时的法子装车，我要送回去了。”

        苏衎楞楞地点头，马上便吩咐了下去。看着忙活起来的仆人们，褚疏压下性子仔细盯着，只怕伤了那牡丹分毫。美人如画，苏衎完全不敢有所言辞与动作，唯恐惊扰了这画中仙。期间有仆人好几次来唤他回席，他都没理，一双美眸巴巴的望着褚疏。待得仆人又来了，苏豫终于扯了苏衎一把，示意他该回席，可苏衎却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褚疏这才有所察觉，回头看着二人都望着自个，“望着我作甚。”

        苏豫听罢，苦笑着拍了拍苏衎肩膀，道：“走吧五郎，仙人留不住。”

        苏衎还是没有挪步，踌躇间，那仆人又催了，苏豫推了他一把，苏衎无奈只好跟着来人去了，却是一步三回头，他想多同她讲讲话，想多知道她一些，自家这二哥吝啬得很，于她之事总是只字片语。这仙人似风似光，抓不住留不住，转瞬即逝，便是在她身边多一刻，能多看她一分，她神色淡淡的模样，恨恨恼怒的模样，认真的模样，他都不想错过。不由得，苏衎叹了口气，苏豫闻得此声叹息眯起了眼，眸子里还有点狡黠的光。

        半个时辰后牡丹装车，褚疏扶了扶发髻，啧声将它散了，随手绾了个髻堕在脑后，又瞧了眼自己今个儿所穿的衣裳，这装束实在不方便，皱了下眉头驾着车出了休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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