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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难差事


与苏衎分别后,褚疏去了洛邑城外的牡丹园。园主来信说是园里的牡丹因大雪冻死甚众,她原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今日到时一看,园里一片寂寥如同荒土,一旁的管事李为看着脸色阴沉的褚疏,大气也不敢出,良久才听得她问:“可还有留根?”

        李为舒了口气:“约莫有百来根,我吩咐将其先插将土里再等姑娘来。”

        褚疏点了点头,脸色缓了些,李为便将褚疏领至留根所栽之处,看着土里毫无生气的牡丹枝,褚疏愈发难过了,这偌大的园子,数千株牡丹,竟留下这不足百株不知是否还能活的牡丹,莫说那视牡丹如命的园主,便是她这旁人也觉得惋惜。

        李为脸色其实也不太好,看着褚疏紧蹙的眉头,便使侍从端来杯茶递予她,褚疏挥了挥手,便粗粗看了眼。留下的大多是些强韧的主,园主最喜的品类怕是没能活下来,看样子今年园主不必来了,免得徒添伤心,于是对正将茶杯递给侍从的李为道:“还得劳烦您告知戎公,今年别来这园子折腾了,反正无花可赏,别到时候来,一看,还给气着。”

        “主子今日使人过来瞧了,您没来看,我也没敢说有留株,现在这可如何是好……”李为一脸忧虑,原想着褚疏能有法子,不料这下子可真叫自家主子伤心了。

        褚疏可不这样认为,她起身拍了拍下摆,笑着道:“别,李叔,这可是好事,省得他老觉着我是他这园牡丹的大罗神仙。”

        “您可不就是这园子的大罗神仙,”李为看着褚疏,她还是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这一年到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到时候主子怪罪的可还是他和这底下的人,想到这就觉着自己脖颈凉飕飕的,不觉紧了紧衣领:“褚姑娘,您别说笑了,除了您还有谁有这起死回生的本事啊。”

        “李叔,我没说笑,”褚疏换了副认真模样对李为道:“今年是真无花可赏了。”

        李为听罢叹了口气,褚疏不会作弄他,他其实也有这个心里准备的,今年开不了,那便开不了罢,今年这么大雪,自家主子想必心里也明白的,不然不会先使人过来,想到这里,李为安心了些许,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明白园主的用意,往年明明就褚疏一人安置园子,今年怎么又使人过来了,可是哪里出了差池……

        褚疏看着李为仍一脸愁容,笑着轻声唤他了声。李为思绪被打断,看着褚疏,一想,罢了,主子的心思也不是他能猜着的,好好看着这园牡丹才最要紧,心里舒坦了些许,便招呼侍从仔细嘱咐了几句才作罢。也正是他交待完侍从之时,他忽地想起什么,忙叫住准备离开的褚疏:“姑娘留下来住些日子吧。”

        褚疏回头,有些不解,李为笑着上前,道:“姑娘总得盯这些个留株些日子吧。”

        褚疏一听,笑了,连声道好,于是便被李为安排到了西北角的宛阁,这宛阁是牡丹园里一未名湖中的曲楼,由水榭与湖岸相连,是个僻静的住处,也是褚疏在这牡丹园中最喜的处所。

        只是这宛阁僻静,牡丹园却不安静,褚疏都想过了,在宛阁住七八天便回自个的竹院,可偏巧在要离开的那天晚上被李为敲开了门:“姑娘,园主差人要花来了。”

        褚疏愣了片刻便想明白了,这园主往年从未要搬花去他住宅,如今却要差人倒腾,这摆明要折腾她呢,她撇了撇嘴,将披散着的头发在腰间的位置绑住跟着李为往主院走。

        “来人是谁?”在路上,褚疏察觉到了事况不对,李为为何如此不知所措还特地来唤她,恐怕园主差的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人。

        “是主家的公子。”李为这时已经满头是汗,褚疏将袖中的手帕递予他,将脚步也放慢了些可他依然汗湿了衣领,看来那人不是什么善茬。

        还未进主院的姚黄殿便见得外头阵势浩大立了十来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往里看到一着玄色之人负手而立在殿中,李为颤着声音唤了声爷,那人转身看了眼李为,便将目光放到了褚疏身上,面容愈发严肃,久久也未应声,李为又低声介绍褚疏,他才动了唇,道:“久闻姑娘大名,子宽此番有所打扰还望见谅。”

        褚疏蹙眉,这人的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子宽约摸着是他的字,听得李为在她身后小声提醒说“三爷”,便抬头笑道:“三爷如此大驾,不知有何贵干。”

        “家父有意以牡丹为媒宴请宾客,便遣子宽来请。”那三爷虽言语礼貌,却分明透着疏离,褚疏还听出了些其他的情绪,一时也说不出来,倒是李为提醒道:“三爷早先来过园子。”

        褚疏轻笑一声,道:“三爷想是不知如今这园中光景,不如先去看看,再说请花之事。”语罢便作了个请的动作。

        那三爷想是没料到褚疏听了李为的话后还会顺着自个的话讲,顿了两秒看向没有动作的李为,褚疏也意识到那男子的视线,便道:“这黑灯瞎火的,还请李叔带路。”

        李为这下反应过来了,忙提灯将三爷领至早先应褚疏要求的留株所栽之处,掌灯后,褚疏才悠悠过来,倚在洞门口,道:“三爷也见着了,若是要,便全搬去好了。”

        李为偷瞥男子的神情,依然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便又去看褚疏,她倒是一副奈我何的模样,叫李为觉着有些好笑,无奈此时又不得发作,只好憋着等三爷回复。

        良久,那男子才说:“园里的情况家父其实早已知晓,却还叫子宽来请,想是姑娘有回天之术。”

        这就是赖着褚疏了,褚疏可不依:“褚疏左右不过一介役夫,哪有本事与天相对。况且,地不知寒人要暖,不知三爷知不知。”

        那男子听罢,看着褚疏那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皱了皱眉,好个伶牙利嘴的姑娘,难怪李为一个总管事要去请她来定夺,于是道:“姑娘说的在理,奈何父命难违,还请姑娘见谅。”

        褚疏恨不得用白眼看那三爷,她平素最厌烦人做足表面功夫,这三爷说白了便是不想担这责,若不是李为叫她来使主意,她才懒得应他。

        李为是熟知褚疏脾气的,这会子还没给三爷翻脸必是觉着对牡丹和园主有所亏欠,可这三爷历来是个执拗的,也不知园主怎得将他给差来了,这下只好自个恬着这副老脸造个台阶给两人了,便道:“不如三爷今日先歇着,让小人先问了主子再行定夺。”

        男子点了点头,本欲再问褚疏什么,结果一转头不见她踪影了,便又将话咽了回去,又看了眼那些牡丹,真是接了个难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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