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等到江煕慧再次见到大理寺的周复，是在一个下午。
江煕慧从糕点铺买了两份桂花糕，刚走出来，就看见街道上围了一伙人。
闹闹哄哄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而里面围着的人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喊声。
似乎是官府的人在执法。
江煕慧本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个性，便打算离开，可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是那日送她去寿王府的周复周大人。
站了一会，江煕慧才从喧闹的人群中得知发生何事。
原来街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疯癫的壮年男子，到处惹事，扰乱了百姓正常的生活秩序。
这才让大理寺的周捕头亲自带人到处抓捕这些人，带回大理寺询问。
“别看了！别看了！没啥好看的，都散了吧大家，最近不太平，平日里都小心点啊大家伙！”
周复大喊了几句，疏散拥挤的人群。
身后的捕快将抓到的这个疯魔的破衣男子打晕，抬着人，紧跟周复走出人群。
“周大人，好久不见。”
江煕慧上前瞥了一眼被抬着的男人，然后到周复不远处大方地问个声好。
周复定睛一看，认出这是那日他亲自抓捕送到寿王府的江二姑娘。
后来回到大理寺，周复还把踢了江二姑娘的那个捕快臭骂了一顿，顺带踹了好几脚。
周复本就是受上面的意思办事，把人送到，也不没有关心后续。
今日一见，才得知江二姑娘竟然安然无恙离开了寿王府，看来暗杀一事真与她无关。
“江姑娘好，爱吃桂花糕啊。”
周复注意到江煕慧手里的桂花糕，下意识想到自己那个对桂花过敏的表弟。
俩人的母亲是是嫡亲姐妹，也就相熟些，那位表弟幼时被过继给了叔父，前不久叔父离世，据说快要回京了。
英姿之才，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是啊，周大人也尝尝吧，这家店的桂花糕还不错呢。”
江煕慧买了两份桂花糕，拿出一份递到周复面前。
“不必了，多谢江姑娘，那日，我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惊扰了姑娘。”
周复本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今日发现江二姑娘毫无扭捏之态，还大大方方送他桂花糕，便诚恳地道了歉。
江煕慧摆了摆手，脸上一片明媚，将桂花糕塞到周复手里，“无碍，无碍，周大人理应如此，京都的安全还要靠你们呢，收下我的桂花糕，这件事便算翻篇了。”
周复顿时又觉得是自己狭隘了，女将才固然好，娇养的女子也可心中自有一番天地。
“那就多谢江姑娘了。”
周复示意其他人将打晕的疯人先送回大理寺，还把桂花糕让一位捕快一同带了回去。
江煕慧在那些人离开时，不经意瞧见疯人的后颈处有个小小的针孔。
若不是微微发红发肿，江煕慧也很难瞧清。
“周大人，小女有一事还想向大人请教。”
江煕慧走在周复右侧，拎着桂花糕绳子的手微微攥紧，细声询问。
周复右手握着腰间的剑柄，手上厚厚的一层茧子，一看就是常年握剑练武之人。
眉眼间英气十足，身穿红色官服，双袖各绣着仙鹤，腰间黑带一束，看起来很是正气威严。
“江姑娘但说无妨。”
江煕慧垂下浓密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看着脚前的地面，终于开口。
“周大人，这件事您若是不方便，我也不强求，就是为何我会成暗杀王爷的疑犯。
我问心无愧，但也不想白白被冤枉了去，加之我家中近几个月发生诸多事，很难不多想。”
周复性子直率，江煕慧索性将话说个明白，免去弯弯绕绕。
周复停住脚步，侧头看向江煕慧，眼里多了份探索。
那日，周复本是要去调查一桩走私人口的案子，突然被叫去抓暗杀寿王的疑犯。
而下达命令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张耀。
至于张耀，乃是皇后远房侄子，传闻曾因一青楼女子和江蓝生起过争执。
张耀虽性情乖张，但为官时向来秉公处理，从来没有徇私枉法过。
大理寺卿短短几月换了五任，此时还处于空缺的状态，大理寺少卿此时等同于大理寺卿。
“江姑娘，我也不过秉承上面的旨意行事罢了，姑娘自己多加小心。”
周复不想陷入这场漩涡，也和江家没有太多交情，只能提醒几句。
江煕慧听出周复的暗示，没有继续询问，而是道谢离开。
“上面？”
江煕慧拎着桂花糕回家的路上，一直喃喃自语。
上面是……
大理寺本来没有抓半娴，是后来才又折返抓的，而且是王府侍卫抓的人。
根据当时的情况，王爷似乎并没有派人去抓半娴。
那么能调动王府侍卫的，便是……
上面是，皇家！
皇家要斩草除根！！！
江煕慧心里发寒，手中的桂花糕掉落在地，双手捂着心口，一口气迟迟喘不上来。
大理寺、血衣坊，都是宫中人的手中工具罢了。
切不可真的被他们寻了漏洞，这时一旦出了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回家后，江煕慧连忙叫老何去明清寺，查看明清湖底那具尸体可还在。
那日，杀了那人后，江煕慧凭借着仅存的理智，做主带着半娴处理了尸体。
尸体上绑了石头，一并沉入了明清湖。
和老何说完，江煕慧还是觉得不安心，叫住老何，转身从一个极其朴素上了锁的小匣里，拿出一瓶黑身红底的瓶子交给老何。
“何叔，化了尸水罢，万事小心。”
老何向江煕慧点了点头，便飞身离开了小苑。
江煕慧捂着心口，努力平复情绪。
本不想走到这一步，还是无法回头了。
杀人、藏尸，再毁尸。
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梨沁！还有梨沁，江煕慧记得暗门在京都是有分部的。
看来还是要动用暗门的势力了，梨沁本就是暗门特有的迷药，只要是从暗门出去的，所买之人定能查清。
到时候名单一有，自然能理清是谁在明清寺要害她。
其实根源还是叛国一事啊。
江蓝生真的会叛国吗？
江煕慧当年就和江蓝生不熟，后来又是十年未见。
桂花树下练剑的少年真得做了欺师灭祖的罪事吗？
江煕慧心里还是落不了底的，若是能亲自见一见他就好了。
可血衣坊又哪是随便就能进的。
连老何都不能靠近，她又怎能见到十年不见的连长相不知的江蓝生。
全军覆没，仅有江蓝生一人生还，到底该从何查起。
江煕慧拿出最近几个月做的线索图，好好再看了一遍。
天启十五年二月，江蓝生平定苍柔，也真是那一次大获全胜，得了小将军的盛名。
自此一连胜仗，从无败绩。
那时，江蓝生也不过十七岁。
十七岁的少年将军，身披盔甲，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好不风光。
可九月的那场边境一战，彻底改写了少年将军的人生轨迹。
东陵和邻国南越是以东陵徽城的城墙为界限的。
因处边境，徽城向来不算太平，不知多少南越军方的人早已渗透其中，这也是两国心知肚明直事。
南越挑衅，东陵反击，东陵本就是以武治国，怎可轻易受此窝囊气呢。
八月发生的争端，九月皇帝任命江蓝生为骠骑大将军率军南伐。
十一月初三，兵败徽城，传来的是全军覆灭，无人生还。
而十一月十七，江蓝生存活的消息传来的同时也将江蓝生叛国投敌的证据一并递到京都，叱南候全府随即落狱。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日，江蓝生被血衣坊二处亲自抓回，再未有其消息。
过了年，江煕慧便被召回京都。
如今，徽城失守，南越企图一路往东，恐意在京都。
皇上派了护国将军率军抢夺徽城，算着日子如今应该快到徽城了。
江煕慧心里默默许愿，希望这一战能大获全胜，要不然江府还谈什么转机。
恐怕要立刻杀头平息众怒了。
而这时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即将震动全国。
第二天，江煕慧刚洗漱好，就听见半娴匆忙跑进来对江煕慧说。
“姑娘，最近万万不可出去了。”
半娴喘着粗气，眉心俨然形成一个川字，扶着门边看着江煕慧。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煕慧坐下，半娴也进屋和江煕慧仔细说清事情。
寿王府侍卫被派去徽城打仗，可离京不久，就在途中被残忍杀害，一时之间震惊整个京都。
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东陵。
“寿王府侍卫？怎么会派去徽城打仗呢？”
江煕慧想到王府侍卫本应守护王府，此时战争还没严重到举国男儿都要上战场的地步。
怎么来连侍卫都派去徽城了。
半娴想到自己听到别人描述的尸体场景，还是不打算和姑娘说了，怕吓到姑娘。
“据说是除了王爷的亲卫，全都派去了徽城，听说是王爷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不如让他们上战场为国效力，比守着将死之人来得有价值。”
王爷何时这般关心国事了。
江煕慧想了想，记起王爷就是两年前跟护国将军出征才受得伤，想必也是了却遗憾吧。
半娴又忍不住小声对江煕慧八卦了两句，“听说是血衣坊做的，都是以扒皮的处刑方式结果的。”
说完，半娴缩了缩脑袋。
传说血衣坊的暗哨遍天下，饶是见惯血腥和毒物的半娴也下意识忌惮几分。
可别被血衣坊的人听了去，小命就没了。
江煕慧想不通血衣坊和王爷有何恩怨，之前还一直调查暗杀王爷的事。
流言终归是流言，一份真九份假的，还是不能人云亦云。
“姑娘，梨沁的去路都查清了，这是名单，给您！”
半娴本就出自暗门，对暗门驾轻就熟，以姑娘的名义拿名单更是轻巧的很。
江煕慧接过名单的那一刻，心里一紧，恐怕她调名单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回总部，但愿不要惊动不该惊动之人。
若是他知道她被他调制的迷药迷晕过，事情就要麻烦得多。
只要他别牵连进来，哪怕被杀头都算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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