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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沉默


段歌自己是无法胜任与楚至心平气和交流这一任务的。

        语随派共有二十一位长老,性子温柔沉稳又有耐心的细数下来也就那么一个。

        还是掌门师兄靠谱。段歌心想。

        墨顷风做为段歌三催四请的说客,此时坐在楚至的对面。不停地喝茶,也不开口说明来意,楚至耐性没他那么好,甚至有些不受约束,不当受气包的性子。

        坐了没片刻就磨不下去了。

        试探性问:“掌门师兄,你来找我是……?”

        墨顷风仿若才回神,放下茶杯,温柔的笑容挂在嘴边,言语温和:“不是什么大事……喝茶而已。”

        楚至受不了自己好奇心作祟,开口追问:“小事……我也想听。”他墨顷风没有要说的前兆,干脆死皮赖脸了些,“掌门师兄,我虽然平时爱惹是生非,但好歹还是语随派的长老吧?”

        “有什么事是我不方便知道的吗?”他问。

        墨顷风叹道:“这事说来复杂,想来你也不愿意听。”

        楚至面露憾色,兴致不高:“那算了吧。”

        墨顷风陡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第三分派的的事情不少吧?”

        楚至颓然点头。

        墨顷风眼瞅着机会到来,循循善诱:“不如找几个人替你分担些?”

        楚至默然。

        墨顷风的说服法是以失败告终的。

        楚至悠闲的坐在凉亭内吹着微风,合着双眸,细细享受着。

        一个人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非要有弟子、恋人什么的陪着?

        朋友就不行吗?

        楚至始终想不明白,段歌一会儿着急这,一会儿又着急那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全然没有必要的事情到段歌手里非得大动干戈。

        他这回还把掌门师兄搬出来了。

        楚至摇摇头。

        带着躲避的剑气贴着侧脸闪过,寒光凌冽的剑锋暴露在视线中,楚至向前弯身,从侧方绕开,躲过了剑锋劈去的方向。

        “赶鸭子上架?”楚至笑问。

        那人轻蔑一笑:“赶竹子疯长!”

        楚至不太喜欢真刀实枪的打来打去,可以谈判的话,他不想动手,宁愿多吵吵。

        可对方的剑刚刚都快抵在脖子上了,要是他没躲,还能不能活蹦乱跳、瞎吵吵就成了个未知数。无奈之下,楚至不得不以剑对剑。

        两人的实力悬殊不大,门派内长老排行榜的名次紧紧相邻。楚至反被动为主动,招招不留情面,将人逼出了纱帘飘飞的凉亭,逼上了没多大可能伤到人的屋顶。

        会多少有点废屋顶。他心中叹道。

        白色身影与橘红色身影近似交缠,分分合合,似是夕阳与遥挂天际的白云相见,渲染着彼此。寒光不断闪过,合着衣色,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楚至对段歌先回搬出掌门师兄和堂弟的手段十分不爽。危险的眯眼,身形轻盈地借力绕到了橘红色身影的背后,收回剑,握住那人的手扣在了背后,勾住他的脖子:“你叛变?”

        余竹不耐烦的蹙起眉:“我像那种人?”

        “保不准。”

        “……”

        楚至可没十足的把握能在把他惹毛后哄好,干脆放弃惹他。两人齐头并进,走进了凉亭,相对而坐、相视无言。

        须臾。

        楚至心情复杂:“你说……我哥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淮林训交给我啊?”

        余竹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垂眸。

        他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第一时间将那封信交给了楚至的吧?

        难道没看?

        还是说……信上的话并不是什么好话?

        余竹内心把傅风这个坑友的骂了个百八十回。

        无奈叹道:“放心。”

        楚至嗤笑:“放心?”

        他摇摇头。

        他自己不放心自己。

        余竹开口难言,只能又叹了一声:“你们当着人家的面讨论他的去留,又当面表示拒绝收下人家,小孩儿的面子多少会有些挂不住吧?”

        楚至这才回想起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他和段歌,还有当事人淮林训。不禁有些愧疚上涌:“我去道歉。”他欲起身。

        余竹手疾眼快,把人按在了石凳上。

        “成年人了,堂哥。你应该冷静点,话出口之前就该思忖过,而不是后知后觉的去无意义的道歉,话出口是收不回来的,下次多注意点。”余竹颇有一副长辈的气势,他劝慰,“那封信我也不知道会是难听的话。他们都还是小,年轻气盛,心过于浮躁的情况下,说些难听的话正常,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没必要去在乎这些。

        “你总不能因为那些小孩,来拒绝这个小孩吧?”余竹道。

        楚至的重点永远飘忽不定,信什么的被他完全忽略不计,就像是蚊子在耳边不轻不重的“嗡嗡”了几声,悄悄飞走。他苦恼不已:“修仙这方面,我自己也算是初学者吧?”

        余竹冷静反驳:“你不是,一个十八岁当老师的人,修真界的东西都学了十一年,再笨都不会才初学者阶段。”

        余竹不喜欢畏畏缩缩的一味逃避,他不希望楚至颓废的任由自己在肮泥里一陷再陷。

        “收不收是你的事情,我不是替任何人来说服你的。”余竹绕过他,悄然离去。

        楚至无奈摇头。

        合着现在他和段歌冷战期没法和他站定统一战线,但是又气不过,就放弃了单挑段歌的想法,来单挑他了?

        白色的纱帘飘飞。

        楚至的思绪自然而然地跟着一起飞远。

        沉默的。

        他像是置身多年前的往事之中。

        那时候的他不冷静,远比现在易怒,好像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去选择教书育人。

        不是因为有多热爱吧?

        好像只是答应了自己的恩师吧?

        为什么人总要一次次经历低沉的情绪呢?他想。

        楚至喃喃:“也不知道那小子考上大学没有……”

        他怔愣了一会儿。

        月色被风揉到稀碎,零零散散的从高高的天空撒下光亮。

        不知道撒下的光亮会照到哪里,但在楚至的雪白衣袍上,更亮了些。

        楚至眼底也被镀上了一层柔柔的月色。

        楚至鬼使神差的借着月光,独自走到了白日里他被段歌的结界锁住的林子里。

        风声飒飒,枝叶摇曳。

        入春不久的的天气没有那么暖和,他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夜风有些刺骨的寒凉。

        月色不错。

        楚至的直觉告诉他今晚不宜睡觉,宜明早看日出。

        所以,他决定今日晚上连夜修行玩玩。

        楚至喜上眉梢:“就去先前的地方好了。”他顾及自己的颜面,压抑住了连蹦带跳跑去的想法。

        然而走进林中那片地,却发现早已有人占了位置,他在探出一半身形后迅速闪回,躲在翠竹之后,侧目观之。

        少年人一袭白衣飘飞,外面覆着月白色的长衫,手中持剑。

        一招一式、一动一静。

        都略显心不在焉,楚至轻轻靠在竹子上,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想着现在有风,应也没什么不妥,楚至也没多往心里去。

        未曾料想,淮林训停下动作,默默接了一片被他的剑气波及到的花瓣。手中的嫩粉静静地躺着,他轻声细语:“三长老,躲着看人可就没意思了。”

        楚至微微犯愣了片刻。

        楚至觉得好笑,心想:“倒也是没想到,年纪轻轻有如此过人的警惕性。”他无奈摇头。

        没想到才开始偷看就被发现了,现在的小孩儿也是真不懂给人留点面子,多亏夜深人静的,主派里没有弟子会半夜三更不睡觉随便闲逛。

        他的那身白衣比起淮林训覆着月白色的外衫的白衣还要亮堂,好像微弱的月光全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楚至:“先前你不也看了吗?”

        “——这算是一种扯平了吧?”楚至笑吟吟问。

        淮林训笑了:“三长老说是,自然就是了。”

        楚至看着少年无可挑剔的容貌,心下未散尽的愧疚感再次腾然跃起。他眼眸低垂了片刻,缓缓抬眼,和他平视:“我不收弟子从门派建立之后,我成为长老开始,就一直如此。”他顿了顿,“不针对任何人,也没有诋毁你的意思。”

        淮林训点点头,表示能理解。

        自然而然的给楚至递去了台阶:“先前初见长老一面就觉得很好相处,若能结交自是不错的,结为挚友知音也映是人生一幸。”

        楚至差点被夸赞到原地飘飞了。

        细细想了想,开口:“你的身份我暂且不知,但语随派也不在乎这些飘若虚无烟渺尘埃的东西。”他轻笑,歪头看了淮林训一会儿。缓缓而道:“如是挚友知音如你这般,亦是有幸、有缘。”

        淮林训听出了言外之意,朝着楚至行了一礼。扬着笑意:“如何称呼才算好呢?”

        楚至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现代。

        学校里,他是学生敬重的老师,基本都是叫楚老师,除了阳姚叫他小兔崽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的称呼外。

        还有老师叫他:“小楚。”

        家里,父母、哥哥要么叫他的全名,要么叫他小名,余竹叫他堂哥。

        其他……

        称呼不见得有多少,少得堪忧倒也不见得?

        这会被淮林训问到该怎么称呼他,反而开始犯难了。

        楚至扶着额角,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呼之于口的名字这么难拿出手呢?”

        淮林训陪着他一起沉默。

        一个满心疑问和想不通,一个则是满心欢快和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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