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吴琛咬着食指关节，缩在人体工学椅上望着电脑屏幕愣神，心中盘算着应该怎么办。
他要把东方璨抢回来，他要东方璨重新属于他。
淡季公司的事不多，梁正皓不去公司也不会出乱子，那几位年轻的经理年纪还要比他稍长几岁，都是他高薪从市场上聘请的人才。
梁正皓和东方璨不去公司，管理层就每天定点汇报情况，两方都对这个情况很满意。
除了第一天梁正皓亲手煲了汤，后面都是让保姆在做，反正他爸妈不在家保姆闲着也是闲着，饭菜做好了还得给他送到医院里来。
东方璨每天吃病号餐都吃腻了，最气人是梁正皓还在他旁边吃外卖。
病房就那么小，火锅小龙虾麻辣干锅的味道全都在房间里散不去，馋得东方璨直流口水。
他今天的伙食是猪蹄炖黄豆汤配翡翠虾球，山药芥兰，荷心绘猪胸脯肉。梁正皓喂着喂着突然笑得抽搐起来，汤勺里的汤水滴得东方璨胸口都是。
“毛病啊？”东方璨右手伸出一根中指。
“你好像在坐月子啊宝，哈哈哈哈哈哈。”梁正皓敲了敲汤碗：“今天猪脚汤，昨天鲫鱼汤，前天排骨汤，大前天乌鱼汤…”
东方璨右手高举的中指往梁正皓面前凑得更近了些：“这辈子你是等不到我给你生大胖小子了，下辈子有机会再说吧。”
吃完饭东方璨坐在床上无聊得玩起平板里自带的库乐队，他右手伤口位置比较靠下，几根手指头没被包住，尚且还算灵活。
他在左手两根指头里塞着pencil，右手拨动和弦，不甚精准弹着最近的流行歌曲。
梁正皓的手机铃声这么多年都没换过。
那是东方璨刚学会弹吉他的时候弹的《七里香》前奏，他在旁边偷偷录了下来当来电。
他听着东方璨弹得七零八落，活像瞎子阿丙。
“别再拉那二胡了我的仙人。”梁正皓不留情面的吐槽他：“你再拉下去护士站的小护士该说我把你折磨得精神失常了。”
“鉴于你最近照顾我表现良好，她们对你评价还不错。”东方璨的二泉映月拉得跟猴子捞月没区别：“说你这个人除了变态点其他都没得挑，让我病好了从你身上赶紧捞一笔，抓紧跑路。”
“你敢跑我就把你腿打断。”
“要不说我们有默契呢心肝儿，我也这么回答她们的。”东方瞎子拉得渐入佳境，音准全无到闻者流泪的地步。
梁正皓实在听不下去了，让东方璨自己在病房里即兴演奏，他下楼去散散步顺便买份龙虾焖面上来吃。
vip病房在住院部顶层，因为高昂的住院费所以入住率并不高，多是为政商精英准备的。
东方璨这举动多少有些打扰到病人的康养，护士进来提醒他稍微安静点，或者换个乐子打发时间。
通常来说他的伤势还不需要住在这么高档的病房里，但是架不住人家有钱，医生护士也不能说什么。
东方璨听话的暂停了今天的演奏会，拿起手机把娱乐方式换成了网上冲浪。
梁正皓拎着龙虾焖面回来的时候敏锐察觉到东方璨心情非常好。
好得都有点灵性了，一直在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周身还散发着慈爱的光辉。
“中大奖了？”梁正皓问。
“我们家有后了。”东方璨答。
梁正皓放下龙虾焖面，那瞬间就跟脑子抽了一样，俯身把耳朵贴上了东方璨的小腹，正儿八经听见了他因为最近肚子里缺少油水而发出的肠道蠕动声音。
“几个月了？”
东方璨抱着梁正皓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嫁给一个傻子怎么办，凑合过呗，还能离咋的。
“晓晓怀孕了。”东方璨把手机屏幕递到梁正皓面前，是一张孕检单，显示已经怀孕7周了。
“我要当舅舅了。”东方璨掐了掐梁正皓英俊的脸蛋：“我们家心肝儿要给人当舅娘了，开不开心。”
梁正皓开心归开心，但是他算哪门子舅娘？
东方璨伸出两只包裹起来的圆手，从网上下载了好几本育儿类书籍，为当个好舅舅做准备。
“我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东方璨边用pad看书，边打开淘宝刹不住车地购买了非常多送孩子的礼物。
梁正皓瞥了一眼，看见那个半斤重的金元宝订单人都惊了：“你知道半斤有多重吗宝贝儿？”
“八两嘛。”东方璨当然知道半斤的金元宝这孩子拿不动，不过是他的心意，将来他还会有更多更多的好东西留给这孩子。
梁正皓有小床不睡，非得跟东方璨挤一张床。
他从背后抱着东方璨，亲昵地把头放在东方璨颈窝里：“你给小外甥买那么多东西，我都吃醋了。宝贝，你喜欢孩子吗？”
“不太喜欢。”东方璨记事早，又是家里老大，从小就被迫照顾妹妹们。梁正皓爸妈也不太靠谱，总把这个独子丢在他们家，他顺带就还需要多照顾一个。
虽然照顾得并不好，但没把人照顾进医院已经是手下留情。
梁正皓歪着头亲了亲东方璨的下颚：“我还想说你要是喜欢，咱俩也生个来玩玩呢。”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生了。”梁正皓把东方璨抱得更紧了些，依恋的贴紧他身体：“我爸妈就不喜欢我，我太知道不得父母喜爱的日子有多难过了。”
“还好我有你。”
东方璨转过身子，黑暗中他看不清梁正皓的眼睛，从语气里听不出他的情绪是好是坏。
“你爸妈挺爱你的。”东方璨如实说到。
关于梁正皓的出生，还是很有故事性。
东方璨还在娘胎里就被订下了娃娃亲，对象是他爸的死党兼合伙人的孩子。
为了和东方家攀上姻亲，梁正皓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制造了出来。
不过可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
梁正皓出生还特别不顺利，生了足足十个多小时，差点顺不下来就要被转去剖腹产。
他那宠妻狂魔的女儿控老爹眼瞧着弄半天还是个儿子，更是气得够呛，对梁正皓这儿子完美做到数十年间同一个屋檐下视而不见的忽视程度。
梁正皓之所以会觉得父母不爱自己，无非因为对他的爱是有条件的，梁正皓排在很多选项之后，所以爱得并不强烈。
东方璨一直觉得梁正皓那么喜欢他是因为雏鸟情结。
梁正皓生得困难，刚出产房就被抱去了看护室。东方璨被父母带着去探望新生儿，自此和梁正皓结下了孽缘。
梁正皓一口咬定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东方璨。
东方璨不信他的鬼话，他就算看见的真是自己，也不可能记得。
“我爸这辈子对我最大的贡献，就是给我订了和你的娃娃亲。”梁正皓钻进东方璨怀里，贪婪的抱着他。
东方璨摸着他的脑袋，虽然于心不忍但也戳破了他的美梦：“心肝儿，跟你有娃娃亲的人不是我。”
他们两家生的都是儿子，原本这娃娃亲直接就作废了。
后来他们家又生了对双胞胎女孩儿，梁正皓那婚约自然就转让到了长女璟悦身上。
这俩人连名字都是情侣款：皓悦——皓月当空，星汉灿烂——谁听了不说一句般配。
要不是梁正皓不认这娃娃亲，非要缠着东方璨，或许他们的结合真的算是郎才女貌。
梁正皓心中无大志，每天只想跟东方璨混日子，东方璨又是个坐拥遗产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两个人凑一块明明手握顶级资源，结果混得还不如大厂高级打工仔。
“就是你。”梁正皓小声呓语：“全世界我只要你。”
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他这二十五年的人生总是在反反复复爱上东方璨。这世间万种千般美好，在梁正皓心里都不如东方璨唇畔的浅笑。
东方璨听到这句告白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摸着梁正皓的脸颊也不和他争论，任由他抱着自己进入梦乡。
梁正皓教他收余恨免娇嗔，在父母离世后重新给了他一个家，陪伴在他身边治愈他不曾开口表露的惊惧焦躁。
他本意是想学以致用感化吴琛，但不知道是不是功力不到位，吴琛偏要起婆娑自废堕，永葬荒墟独吞絮果。
劝不动了属于是。
。。。
王思翰从睡梦中惊醒，记不清多少次在梦里出现吴琛。
梦中那个可爱又懵懂的少年笑起来就像山间明月，兼具着少年稚气与童真。
因为他的幼稚和自私，亲手葬送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如今幡然醒悟，午夜梦回也只能望着天花板叹息流泪。
吴琛自杀的事他是最后知道的。
东方璨交给了他一袋吴琛的遗物，一块录有他们过去四年欢愉的硬盘，还有一张他不知道是什么的指甲盖那么大的电子集成微卡。
以及一小撮吴琛的骨灰。
他后来去了澳洲，参观游览了吴琛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吴琛家里人都不肯原谅他，没人愿意告诉他吴琛的坟墓在哪儿，他就连想去扫墓祭拜诉说思念的机会都没有。
王思翰再次把电脑接上硬盘，镜头里的吴琛刚成年，还是个无忧无虑的人。
那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么爱那个小朋友，从始至终，一见钟情到深爱入骨。
而现在，他爱的小朋友生命永远停在了23岁的盛夏。他的小朋友再也长不大，他们之间也再也没有未来。
身边的人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梁正皓和东方璨开了游戏公司，高斛和肖教授过着平淡又朴实的生活，林衍和吴琦也准备结婚。
吴琛的离世好似没有影响任何人，除了他。
王思翰坐在沙发里痛哭出声，如果他当初多珍惜吴琛一点，对吴琛好一点，也不会留下这么深的遗憾。
吴琛爱他的方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那么真诚又天真地爱着他，他却嫌吴琛蠢笨痴傻。
他同意跟吴琛在一起，也只是觉得能带着个又听话，又全心全意眼里只有他的漂亮男友很有面子。
那是钝刀割肉般看不到尽头的痛苦和无尽漫长的思念，王思翰不知道现在还能够跟谁去倾诉他的心情，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他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不怪吴琛要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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