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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事重提


荆女士转头,对方很惊喜,“真是你啊,您还记得我吗,您之前指导过我们家孩子跳舞,那一次她拿了一等奖呢。”

        明长安看见来人的脸,笑容僵了一下——这不就是那个让他进体操队的女老师!

        缘分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诶,你怎么也在这?”女老师看见明长安,有些惊讶。

        荆女士低头看儿子,对方讪讪地笑,“我跟我妈妈来的。”

        “啊,这不就巧了吗—-梅华老师,那我就直接跟您说了哈,我是市体操队的,我姓陈,今天去蓝天小学选苗子,您儿子很有天赋啊,有没有考虑加入我们体操队?”

        荆女士望着装作一脸单纯的儿子,皱了皱眉,还是礼貌地回答,“谢谢你,我知道了,但我要回去跟我先生商量一下。”

        “好好好,孩子给我留了家长电话,我到时候打给您好吧。”女人陪着笑,眼睛突然瞟到了什么,朝人群喊,“宝贝,过来一下!”

        一个年轻的姑娘依言从人群中挤出来朝他们这边走,无袖的白色礼裙,腰带正中央镶着珍珠和碎钻,低调奢华有内涵。走路带香风。

        姑娘走近几步,拘谨地弯腰,“老师好。”

        陈教练揽过女儿,笑道,“这孩子之前也在蓝天小学读书,您那天路过舞蹈室看见她在跳舞,指导了几句,孩子说茅塞顿开,她现在快中考啦,还在练呢,准备考特长生。”

        “啊。”荆女士想起来,那天是他儿子踢球踢碎了学校玻璃,她去道歉赔钱,路过舞蹈室的时候看见几个小姑娘在排练毕业晚会节目,职业病作祟,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推门进去指导了几句,学校的舞蹈老师把她认了出来,给学生们介绍,这是市舞蹈团的荆梅华老师。

        小姑娘浑身不自在,挣开母亲的手,站到一旁。

        “真是太感谢您了梅华老师,今天还请我们家孩子的舞蹈团来参加宴会,我们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荆女士脸上挂着礼貌的笑,“不客气不客气,孩子有天赋也努力,以后继续加油,我还有事,那我们先走了。”

        “当然当然,您慢走。”女人忙不迭点头。

        荆女士领着儿子左弯右拐,找到了宴会负责人——舞蹈团的男首席全一鸣,男人穿得人模狗样,一丝不苟的蓝西装,括号刘海。

        平心而论,长得挺帅。

        荆女士让儿子待在一边,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华姐。”全一鸣微笑向她举起红酒杯。

        “全一鸣,在今天以前,我都不知道咱们团有这么多编外人员。你让我长见识了啊。”

        “这话说的,市里办的庆功宴,有几个不错的舞蹈团也拿了奖,领导的意思,一起庆祝庆祝,鼓励鼓励,共同进步嘛。”

        “哪个领导敢办这么大个庆功宴,英国女王都没这么大排场吧,不怕进局子?”荆女士冷笑一声,“行啊,爬到我头上来了,利用我的舞蹈团是不是?”

        “华姐,话不要说这么难听嘛。”全一鸣晃了晃酒杯。“办都办了,这酒店环境也好,您吃好喝好就行,保准让您满意不是?”

        “你们背着我搞小动作,当我是傻子吗!”荆女士提高了音量,“来!把酒店老板和他的市领导亲戚叫过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检察院的同事,来看看你们怎么个吃好喝好法!”

        “检察院的同事忙,哪管舞蹈团的庆功宴呀你说是不是,姐,几个舞蹈团,办大一点无可厚非,都是酒店老板的心意。您稍安勿躁,您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人情世故这一套总明白的。”全一鸣脸上依然是得体的笑,眼神往旁边一扫,朝远方点了点头,举了举杯,不知道是在和谁打招呼。

        荆女士皱眉,“你威胁我?”

        “不敢。”全—鸣绅士地靠近她,“华姐,适时闭嘴是perfectchoice,如果都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

        “想想您丈夫吧。”

        全一鸣把食指竖在嘴唇,冲她微笑。

        荆女士脸色冷若冰霜,“好啊,你和你背后的那帮鬣狗最好把尾巴藏好了,千万别让人看见。”

        明长安感觉此地气场好像哪里不对,偷偷往他母后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乖乖低头站好。

        荆女士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跟前,撂下一句“不吃了,回家。”

        明长安莫名其妙又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亲妈气场太强大,高跟鞋哒哒哒哒地响,他只顾低着头走路,不巧,侧面撞过来一个人。

        “哎哟——哪来的小屁孩——”

        撞到的生物是个胖子,头顶秃得一望无际,大厅里灯光明亮,经过反射,明长安觉得看他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低了低头。

        “不好意思啊。”荆女士把儿子扯到身后,“小孩子不懂事,走路没看道儿,撞到您了。”

        光头揉着肩膀,眯着眼看向荆女士。

        全一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刘总,这是我们荆团长,旁边那个是他们家公子。”

        公子个屁。明长安在心里吐槽,他不敢相信有人还在新时代搞封建。

        “哎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荆团,久仰大名了,我是这家酒店的经理,我姓刘,这是我的名片。您今天吃得怎么样啊?哪里不满意跟我说!”

        刘经理很爽快,又转头看向明长安,“小朋友,刚刚叔叔没看路,撞疼你没?今天多吃点,想吃什么跟叔叔说一—”

        荆女士冷着脸打断,“不需要,您没事就好,孩子作业没写完,先回家了。”

        “诶诶诶,荆团,这次没让您尽兴,是我刘某不对了,下次您再来!”

        荆女士压根没看他,拎着儿子走了。

        确定荆女士走远后,刘经理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这□□谁啊,横惯了?”

        “市舞蹈团团长,这几年干得不错,脾气挺傲的,当然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她老公是明归远。”

        刘经理冷笑一声,“明归远啊,看来那条狗过得不错啊,娶了个团长老婆?她知道那事儿吧?”

        “知道。”全一鸣点了烟叼在嘴里,声音低沉,“刘总,收敛一点,她要是真去举报,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明归远他妹妹当年不是还被称为什么凤凰啊公主吗,还不是被”

        “刘总!”全一鸣冷着声音打断胖子恶俗的话语。“我劝你收敛一点!”

        “好好好,全总,以后还是要仰仗您啊。”刘经理的胖脸上是奉承的笑。“那□□一个娘们家家的,过几年就得退居二线了,到时候我找人帮您架空她,您可就是市舞蹈团的一把手啊。”

        全一鸣眼底略过不耐与厌恶,摆摆手,“她能力强,我自己有数,你去吧。”

        “哎哎哎。”刘经理点头哈腰,低眉顺眼地走了。

        全一鸣沉吟片刻,从西裤里摸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走到角落里。

        “喂,是我,今天的庆功宴,姓刘的太张扬了,荆梅华不会善罢甘休,明归远他妹妹那个案子你们最近把相关证据和资料全都处理掉别跟我说什么档案封存,我知道你们有办法你得想清楚了,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别跟我装正义廉洁,不是你装什么装?你以为你多干净?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你最好听我的乖乖解决,不然”

        他压低声音,声线是森冷的。

        “牢里的饭,不好吃吧?”

        那边好像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说了几句什么,全一鸣脸上不耐之色更甚,他打断道,“行了李无阴,你强/奸的时候很爽是吗,这么多年你还没爽够吗,爽到你以为你现在高枕无忧了吗,如果明归远他妹妹翻案,我就等着看你的狗屁形象!”

        他挂掉电话,深呼吸几口,调整好状态,阴沉的脸色转变为得体的微笑,向宴会厅中央走去。

        角落里,一只偏小的黑色皮鞋踏了出来,这是个灯光死角,黑暗里隐隐约约看见一张稚嫩的脸。

        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1

        杯中的红酒打着旋,暗潮涌动。

        那又怎么样呢,表面浮华已够人沉醉了。

        荆女士风风火火地踩着高跟鞋走出电梯间,哒哒哒的声音在密闭的停车场里回响。

        明长安战战兢兢一路小跑,生怕自己跟丢了,荆女士常年练舞,腿部肌肉发达,可架不住儿子是个懒癌晚期,统共就练了几年舞蹈,义务教育都没完成。

        怎么回事,不是说吃饭吗,饭呢!饮料呢!啥都没有!

        士可忍,孰不可忍!

        明长安大着胆子追上几步,“妈,我还没吃晚饭呢,妈?”

        荆女士一步跨进驾驶座。明长安不敢怠慢,滚进了后排坐下。

        “自己点外卖,我要一份”

        她卡了一下壳,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舞蹈演员,需要严格管控身材,自己要是身材走样,怎么服众?——舞蹈团一水的小姑娘。

        名贵的限量版手提包被主人甩到副驾驶,她揉了揉眉心,盛气凌人散了个干净,一向挺直的背弯下来,靠在座位上,一声叹气微不可闻。

        荆女士很少会有虚弱这种状态,她爱打扮,保养得当,好像永远年轻,永远光鲜亮丽。

        但她此时变得很憔悴,终于有了人到中年该有的样子,上有老下有小,为工作忙得团团转,身上背负着重得要压死人的责任。

        “儿子啊,”她低声道,“妈妈好累。”

        明长安点开外卖软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手指停在炸鸡的页面上,他有点茫然。

        他读了书,知道一些道理,但有时候实践和理论是两码事。

        妈妈很累。

        妈妈会累。

        妈妈怎么会累呢?

        外公年轻时是个体操教练,在省队执教过,家境谈不上殷实,也不错了,妈妈大概遗传了运动员的坚强意志,从小练体操后来转去学舞蹈,硬是凭借完美的柔韧性和协调性,一路走,坐上高位。

        明长安算得上家境优渥,成长路上顺风顺水,理所当然地认为家里人都很轻松——反正他很轻松。

        别人家爸爸是顶梁柱,他们家不一样,妈妈才是一家之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护肤品摆了一桌子,化妆品再摆一柜子,香水包包摆一面墙。

        相比之下,父亲显得尤为朴素,他基本没什么私人物品,好像有一个堆了很多灰的大箱子摆在储物室。明长安爱干净,对灰尘没有好奇心。

        父亲话很少,文采好一点叫沉默寡言。明长安尊敬长辈归尊敬长辈,还是很好奇妈妈为什么要嫁给爸爸的。

        在他看来父亲是个很无趣的人,跟他能聊得来的只有妈妈。

        明长安新学的词里有个叫灵魂伴侣,或许这就是答案。

        “妈,我们回家吧,我给你点了炸鸡。”

        明长安很难过,又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他擅长安慰考砸的同学,但不擅长安慰生养自己的父母。好像说什么都很矫情。

        “妈妈不吃炸鸡。”荆女士抬头望了眼后视镜,“我们回家了——你那外卖几点到?”

        “半小时之后。”明长安干脆地答。

        “好。”荆女士扶上方向盘。“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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