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梦
易仟均带着两个徒弟出来的时候，风雪凝还坐在那片废墟中怔然出神，小小的一团卷缩着，脸色惨白，有点可怜。
易仟均走过去，“短短一日，可有学到些什么？”
风雪凝从念想中回过神，她仰起头，反问道：“你想让我学到什么？”
易仟均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个小丫头。”
风雪凝咬了咬牙，未置可否，偏过头道：“那些新娘不是梦魔的弱点，找到了也没用。”
易仟均背着的手指轻轻地卷缩了一下。
风雪凝见易仟均没说话，干脆从废墟中站了起来，“不信算了。”说完转身就走。
“去哪儿？”易仟均望着她的背影问道。
风雪凝顿足，十分高傲的说了三个字，“自学去。”
想让那些姑娘的灵魂解脱，必然要找到对付梦魔的办法，那梦魔不过是个孩子，即便现在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也不过是那些黑雾的帮衬，而那些黑雾，毫无疑问，是属于某种意念中诞生的邪祟，或许，就是从魔界流窜出来的也说不定。
魔界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良善，风雪凝凝眉望了一会儿这片废墟，见易仟均还在那里站着，也不理人，而是招了风，浓雾短暂的吹散些许，她支起右手，左手翻转到右手的中指指尖，一道细小的灵力刺破了指尖，流出点点猩红。
猩红的血跳入空中，渐渐散了，就见一层淡淡红晕笼罩了人。
石心彦与风清轩此时刚把地洞那些尸体处理好，出来就见风雪凝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惊讶。
石心彦问他师尊，“师尊，她在做什么？”
易仟均一直看着风雪凝的动作，表情淡淡的，闻言回了句：“引灵。”
“引灵？”石心彦更加奇怪了，“梦魔的梦境中，还能做这种事？这不是梦魔的主场吗？”
易仟均道：“别人当然不行。”可她应该可以，毕竟是那个地方出来的。
易仟均这句话瞬间就让石心彦愣住了，细想一下，石心彦觉得，这句话不能细想，他愣愣的看向一旁的风清轩，“这位姑娘到底是从哪绑来的？”
风清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石心彦没有得到有用的回答，因为风雪凝的印已经结好，人也真的请了出来，就是她透过梦魔的记忆所看到的那位。
因为是在梦魔的梦里，所以时间宝贵，引灵结印之下，一但有任何风吹草动，梦魔本体都会知道，所以她要在梦魔出来之前将事情跟这位何伯说明白。
何伯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先是愣了愣，就听对面离自己不远的姑娘叫了自己，风雪凝语速很快，但何伯还是听明白了，他刚想说好，请姑娘放心，就看到了那个被自己视为亲孙子的小少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明明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何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小少爷，他颤抖地抬起双臂抱住了面前的人，哭着说道：“好孩子，回家吧！够了，已经够了！”
那一刻，镜魔那恶心的头变成了小少爷的样子，身上的黑雾也小了一圈，那声音依旧稚嫩，他抬头看着何伯，“爹娘要回来了吗？”
何伯抚着孩子的头，“他们不会回来，但是啊！我们可以去寻他们啊！”
何伯朝着风雪凝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小少爷的身影消失，在消失的瞬间，易仟均悄然转了手势结了个印，将依附在小少爷身下的黑雾引入印中藏于虚空。
风雪凝将那一切的不动声色尽收眼底，心中恍然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却见身后那处地洞在顷刻之间涌出了大量的黑雾，黑雾团团叠叠在空中飘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风雪凝知道，这是那些姑娘的亡魂得到了解脱，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地洞中那可怖的一幕幕了，她轻轻吸了口气，抬眼望天，见雾已散，朗月晴空，浩瀚一片，梦境也随着迷雾的消散而化开。
篝火依然烧的旺盛，风清轩与易仟均的姿势似乎都没变过，而她站在那里，最后的目光还停留在易仟均的侧脸上。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易仟均在此时抬起了头。
风雪凝向前走了几步，指尖还有点红，是刚刚刺破手指设印所致，她低头看了会儿，忽然张口，“我替他们谢谢你。”
易仟均似乎微微愣了愣，可那表情太过平静，又叫她以为是错觉，她说：“不管怎么样，若不是你故意带我入梦，这个梦境怕是永远都解不了。”
谁料易仟均却来了句，“你自救的本事不错。”
风雪凝怔了怔，突然冷笑了一声，心想你还真是有立刻把话题唠死的本事，本想着再说点什么的她，也适时的闭了嘴。
还没等稳当的坐下去，就听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师尊，师弟……。”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石心彦跟梦里的一样恬躁，因为进入梦境的地方不同，所以出来的位置也不一样，他出了梦境，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奔来之后，先是拜了师尊，又去师弟面前讨嫌，被风清轩无情的推开之后，他来到了风雪凝的面前，“师妹好。”他很是正经的行了个礼。
风雪凝僵硬的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就在易仟均与风清轩的注视下，冷淡的转了个身，“我不承认老妖怪是我师尊，这个师妹，受不起。”
老妖怪：“……”
石心彦一头雾水，恍然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然后就听他嘟囔了一句，“还真是强行绑来的啊！”
几人：“……”
这夜似乎十分漫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篝火只剩尘烟，易仟均终于在一片寂静中悄无声息的站起了身，而后向着一旁走去，尘间事尘间了，叫小少爷害人的邪祟已经剥离出来，可那么多条人命，罪魁祸首岂能安然？
黑雾自虚空中放出来，却依然带着一道薄弱的印法，黑雾在狭小的印法中游走，却无法冲开那道印法，它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易仟均已经开了口，“你是魔界逃窜出来的？”
黑雾似乎听不懂眼前的人再说什么，依然四处游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易仟均沉吟片刻，抬掌覆上那层结界，黑雾的游走突然被术法强行制住，在那之后竟然控制不住的爆出了一缕精光，易仟均微微一怔，已经收了手。
风雪凝在小少爷消失的时候便发现了易仟均的举动，当时想问没问出口，后来便不想再说了，直到看着他离开，就想悄悄跟过来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结果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隐在暗处的风雪凝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就忍不住了，“那是只有天界才会散出的神力？”她不可置信的说着，已经大步流星向着易仟均奔来，“魔界的邪祟身上怎么可能有天界散出的神力？”她走的急，丝毫忘记了自己是尾随而来这回事。
易仟均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能，所以，这不是从魔界出来的。”
“啊？”风雪凝道：“不是魔界的，那会是哪里的？”
易仟均这次没说话。
风雪凝转头望着黑雾，眯了眯眼，催动意念，看到了黑雾的溯源过往，那一瞬间，她突然就退了一步，脸色比刚刚出了梦境还白。
易仟均没有关心她看到了什么，他的关心点在别的上面，“识心之能，不可一用再用，用的频繁，会有反噬。”
风雪凝愣住，她看向他，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顿言，又道：“不是，我觉得你现在，你关心的难道不该是面前这个东西来自什么地方吗？”
“玄极。”
风雪凝又一次愣住，“你又……知道？”接着，她就想起天界一直流传至今的一句话来，传说有云，古有玄极，承载万物，毁之，苍生灭。
玄极是天界历代天帝所镇守的神物，存在于天界很久，听闻她父君还没出生的时候，玄极就已经存在了。
那个东西，一直被天界奉为至宝，也被各界奉为至宝，意义重大，因为，传说它是承载万物的终端，一但毁灭，万物都将不复存在。
可这团害人性命的东西，为什么会从那里出现？
风雪凝凭借着识心之能看到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易仟均的话，却叫她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他都这么说，那就说明她没有看错。
邪祟出自玄极，那是什么概念，说明玄极出了问题，或者，天界有人在打玄极的主意。
易仟均抬眼看向那团雾，又转头看向风雪凝，淡淡的说了句，“嗯，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
“……”风雪凝闭了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冷笑话？”她费解的看着人，“若真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东西，一定要赶快告诉父君，请他想办法彻查。”
“小丫头，瞎操心。”他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突然偏头低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那人脚步轻缓，声音有些懒，但是很好听，他说：“追寻溯源，始端的最初都是善意，各种因素纠缠在一起，才成了怨念，一如这团黑雾。”
而后，就见那团黑雾在印法中突然爆开，随着印法消散，那团黑雾也无声的化为虚无。
风雪凝在错愕中向着那道离去的影望去，心里突然就通透了些，这个人，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又或者，有关于这位北澜神尊的传说，也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
就像她，虽然，天界的人都怕她，可说到底，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也没害过什么人，其实，她搞的那些小动作，完全只是因为，太孤单了而已。
她在那人的背影下，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想着，这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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