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婧
对于北域的那位巫医，石心彦与风清轩并不太熟悉，不光是这两个人，就连其他人，也没有几个跟巫医相熟的。
据说那位巫医很久之前就在北域的那处偏远地界活动了，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不多言多语，行事低调，不乱走动，只是在偶尔北域的人有个疑难杂症解决不了的时候才会有人去寻他。
巫医看诊不收诊金，求上门的只需注意不用法术这一个条件。
风清轩只见过他一次，就是按照假扮易仟均的沈青裴指引他去寻巫医的那一次，结果遇到巫医没说几句话便误入了阵法中，再出来的时候巫医已经不见了，因为是刚刚不久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印象比较深刻。
再见到，就格外记忆犹新。
易仟均将风雪凝的意识抽走之后，易仟均的那副身体陡然化作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风清轩看着那张脸，终于知道风雪凝不说出口的原因是什么了，因为那竟然是轩辕的模样。
风清轩的身上半盖着那被撕破散下来的粉色衣裙，他能听到阿婧不断啜泣的求饶声，也能听到化作轩辕模样男人那轻佻张狂的笑声。
他安静的躺在角落中，微微挪开了视线。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可他依然不忍心去看。
好在那悲伤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躲在伞中的风清轩，亲眼看到那男人在吃掉阿婧的心后，忽然转变成了巫医的模样，他在大笑声中抽出了阿婧的魂魄，接着化掉了阿婧的肉身。
魂魄浑浑噩噩的荡在房间里，其实人死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死了，而生前最惦记的事情，会在死后的恍然间被记起，那是未完成的心愿。
阿婧的魂魄游荡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慌张的到处寻找着，最后在那破碎的衣裙中找到了那把红色油纸伞，少女望着油纸伞笑，接着缓缓地将伞从地上拾起来，带着它离开。
风清轩身为北域出来的仙，修为虽然不高，但该懂得的东西却不少，毕竟师承北澜尊，这界中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多少明白一点，比如眼前的这一幕。
身为一个魂魄为什么能触碰到真实的物体，答案无非两种，第一，阿婧的魂魄怨念颇重，到了化为妖邪的地步，第二就是这把伞有问题，可阿婧的魂魄很安静，不像是有化为妖邪的先兆，而这把伞，他藏身半天，愣是没觉出有一丝妖气。
这就太奇怪了。
阿婧的魂魄带着红伞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放晴，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然在下雨，可街道上依然有很多行人，阿婧撑着伞，游荡在大街上。
离玄城的人看不到阿婧，只能见到一把缓慢漂浮着的红色油纸伞，纷纷吓得惊叫四散，夺命奔逃。
红伞在那处挂着五颜六色油纸伞的小摊处停下。
看摊的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仿佛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他是唯一一个看到漂浮在空中的油纸伞没有大喊大叫的人。
阿婧望着年轻人笑，跟他说：“我来还伞了。”
年轻人依旧忙着手里的活，并没有抬头。
“我来还伞了……。”阿婧一遍遍的重复着，有些着急，声音也大了一些，“看看我，我来还伞了啊！”
“不用还了。”年轻人手里不再有动作，抬头望着阿婧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笑的讽刺，他伸长了脖子，从小摊的一头探到了另外一头，望着少女，“一个死人用过的伞，就不必还了。”
阿婧先是愣住，随后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的大声喊叫起来，油纸伞落在地上，随着喊声，自头顶处显现出一片黑色的雾气，黑息散发，竟是有化魔的前兆。
天边划过一道霓虹，离玄城的土地轻微的晃动了几下，阿婧浑噩的看着人，双眼忽的一片血红，雾气渐渐散去，阿婧的脸上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她看着人，突然伸出手捧住了眼前那年轻人的脑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狠般用力，竟是生生扭下了年轻人的头颅，鲜血流淌了一地，触目惊心。
年轻人的身体还在动，被阿婧拿在手里的头颅还在笑，他笑着说了句话，他说：“痛苦吗？痛苦就来我这里，我来帮你解脱啊！”
那身体从小摊前走出来，走到阿婧面前，拿回了自己的头颅，并转动着头颅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断裂处，严丝合缝，可地上的鲜血见证了刚刚的一切。
年轻人安好了头颅，然后在阿婧的面前蹲下身来，他望着地上的伞，戏谑的上扬了嘴角，“我竟不知道，原是来了个小朋友，要不要出来玩一会儿？”
风清轩不动声色的保持着沉默。
“是害羞了么？”年轻人略微点了点头，“小朋友远道而来，真的不出来玩玩？那可要错过了许多呢！”他颇为遗憾的说道。
风清轩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下去了，因此催动术法，收了神识，在伞的潜意识里面收身而回，他的识心之能要比风雪凝运用的时间久一些，也熟练一些，因此运用的才能比她灵活。
风清轩抽身而出之时，那年轻人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离玄城的事情你们管不了，不想连累北域，就滚出去。”
风清轩将自己看到的一切简单跟几个人说了一下。
石心彦听完，当时就怒了，“这妖孽真是好大的胆子，师尊，我们不能叫他这么猖狂下去。”
“嗯。”易仟均沉吟着点了点头，石心彦当时就乐了，刚想自夸一番，就听易仟均接着开了口，“我觉得那妖孽说的有道理，是不该管。”
“……”石心彦愣住。
风清轩没什么表情。
风雪凝则是抬首看了看人，出奇的，竟然没有反驳。
易仟均看着三个徒弟，“离玄城中的邪祟，管不得。”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石心彦还想再说几句，但见风清轩与风雪凝都没有什么表示，自己的话又没什么说服力，况且师尊已经有了决定，他说什么又能如何，只是隐隐觉得有点遗憾。
他想了想，迟疑着问道：“那关于师弟与师妹的处罚……？”
“往前不过百里，有一座无极城，你们去那里。”
石心彦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去吧！”易仟均答。
“你不跟我们去吗？”风雪凝突然问道。
易仟均偏了偏头，“不去。”
风雪凝没再说什么，率先走了出去，风清轩跟石心彦也随着拜别易仟均，跟着风雪凝一同离开。
易仟均亲眼看着三个徒弟走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起步动作，他没有离开，而是转头向着离玄城而去。
夜未尽，星月高照，易仟均站在城门外，冷淡凌厉的侧脸上没有表情，庄肃又冷冽，他端详着空中四散漂浮的黑息，表情凝重，离玄城邪祟的数量，竟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庞大。
抬步，奔着离玄城城门而去，走了几步却突然顿了足，背负的双手手指蜷缩了一下，沉静的开口道：“出来。”嗓音颇为淡雅却极具威严。
墙角处没有动静。
易仟均虚空中显出了小白的身，小白立刻向着墙角游去。
“别，别大动干戈。”风雪凝自墙角处探出了头，讨好般的冲着易仟均展颜一笑，她就是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易仟均想将他们支走，她又察觉到了他意图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了。
“你……。”易仟均刚说了个‘你’字，风雪凝已经冲着他摆了摆手，“放心，你那两个宝贝徒弟不知道我离开了。”
易仟均挑了挑眉。
另一边的风清轩和石心彦，石心彦说了一路，口干舌燥，不但风清轩不回应，连风雪凝都出奇的安静，石心彦刁侃道：“师妹，你不会是被吓到了吧！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风雪凝笑着说了句：“我堂堂天界小魔王，哪里有能吓到我的东西。”
风清轩略略抬眼看了她，没说话。
“那可未必，若离山上的事情你不会忘记了吧！”
风雪凝‘哼’了一声，“懒得理你。”
石心彦突然绕过风清轩然后揽过了小姑娘的肩，一本正经的说道：“哎我说，小师妹，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界小魔王，怎么会被若离山的几个新娘子吓到？”
“离我远些，男女授受不亲。”
石心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没长大的小姑娘，还男女授受不亲？你不会真是假的吧？”他突然捏住了她的肩，“叫我试试。”
风清轩想阻止，却为时已晚。
石心彦话出口，掌心一空，好好的风雪凝竟然凭空消失，刚刚还与他说话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蓝色的冰蝶在空中飞舞。
“……？”石心彦看向他师弟，愣道：“怎么回事？还真是假的？”
风清轩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但那表情十分□□裸，就好比面前站着一个白痴。
石心彦挠了挠头，“小师妹去哪儿了呢？”
风清轩将冰蝶托于掌中，“该是去寻师尊了。”
“你早就知道？”
风清轩不语，而是抬头望了眼熙熙攘攘的星空，淡淡的眼波流转着别样的光。
风雪凝道：“好吧好吧！他们不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不过师命不可违，即便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掉头回来。”
易仟均觉得好笑，眸色深了深，他盯着人，一字字道：“所以，你是怎么回来的？”
风雪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开口道：“既然假扮轩辕的是那个巫医，那假扮那个年轻人的又是谁呢？会不会是沈青裴？”毕竟当时在北域巫医与沈青裴几乎是同时离开的。
易仟均却只是看着她，并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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