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反应〔下〕

七月初五，冥远城。
  曙光初照，冥远城中心地带的“玄灵祖府”大门豁然敞开，现任府主祖大寿偕同堂弟祖大乐以及几位修为不俗的随从，匆忙赶往临近的守卫仙阵衙门。
  早早起床的居民们目睹此景，皆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满脸惊讶之色。自从广陵仙域沦陷，朝廷倾力构筑“宁锦防护仙阵”以来，祖家便成为了冥远城中举足轻重的修炼世家，历来未曾真正将城内的守卫仙阵衙门放在眼里。
  即便是昔日那位修为通天的辽东巡抚毕自肃亲临坐镇时，“祖前辈”亦不曾主动登门拜访过。今日这太阳竟似乎是从西边升起，莫非仅仅是因为现任的守卫仙阵官周永春乃前任辽东巡抚，且曾是“祖前辈”的顶头上司，对他有着栽培之恩？
  然而，这位周大人担任宁远守卫仙阵官、巡查宁远城也有段时日了，却从未见过“祖前辈”表现出如此诚惶诚恐的姿态。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种修真界的秘辛呢？
  对于城中修士与凡人的疑惑，众人口中的“太玄祖师”自然无意理会，他此刻脸色庄重，步伐沉稳地迈向了修真界的兵伐道宗府邸，身后跟随的弟子手中捧着不少仙珍异宝作为拜访之礼。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在众多修士与百姓敬畏的目光之中，兵伐道宗府邸那紧闭的巨大坊门在悠扬的法力波动中徐徐开启，“太玄祖师”一行人面上含笑，阔步走出，显然心境颇为畅快。
  然而一些洞察秋毫的修士却敏锐地察觉，当身后坊门关闭之际，“太玄祖师”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无踪。
  对于“太玄祖师”的异常举止，别说城中修士与凡人们摸不着头脑，就是他府邸内的侍者们也私下议论纷纷，揣测自家大师究竟有何变故。
  踏入府邸之内，“太玄祖师”迫不及待地遣退四周侍者，才微眯双目，颇有深意地问道：“有关妖孽奢安部族全军覆灭的消息是否属实？”
  “邪魔首领奢崇明与安邦彦之首级，不出几日便会送达帝都，此事早已传遍仙凡两界。”
  与其容貌有三分相似的“太一门”长老祖大乐看上去也同样神色不佳，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原本他们这些出身“武修世家”的子弟，期望西南土司之地的动乱能转移朝廷的关注焦点，从而缓解自身家族在修真界的尴尬地位。怎料世事难料，短短一个月之余，声势浩大的“奢安叛逆”竟然全军覆灭，甚至连为首两大邪魔都被斩首示众。
  倘若不是朝廷秘传的千里瞬息符公告天下，祖大乐必定会对这样的捷报嗤之以鼻。
  “竟然获胜了……”
  闻此言，太玄祖师的脸色更加深邃，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寒意。
  如果不是朝廷取得了胜利，他们兄弟二人怎会主动登门兵伐道宗府邸，向掌教周永春致意并探听详情。
  而那周永春虽然表面客气，对他们送上的一应法宝秘籍毫不拒绝，但对于具体的战斗细节却是守口如瓶。
  “大哥，这西南土司一旦垮台，朝廷的注意力只怕立刻就会全部集中到我们身上了……”
  就在太玄祖师陷入沉思之时，祖大乐那略显嘶哑的声音悠悠传来，脸上郁郁寡欢之色更为明显。
  他们祖家在京师虽有着深厚的势力人脉，然而在这次西南战事的具体情况上竟一无所知，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要知道，这京都如同一面无形的网，疏而不漏，无论是他们这些神通广大的“武修世家”，还是偏远边疆的建州女真，都在京师设有各自的耳目。
  然而这次，他们却一无所获。
  “女真人那里有何动静？”
  太玄祖师沉吟片刻，点头示意，又略感干燥的嘴唇轻启，询问道。
  他还记得，西南战事刚刚爆发时，建奴国内部也曾一片动荡不安，女真大汗皇太极更是紧急召回正在征讨蒙古部落的多尔衮，仿佛对中原地域蓄势待发。
  “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
  瞥了一眼脸色深藏不露的堂兄，祖大乐的声音中充满了修炼者的无奈与苦涩。
  这建州修士联盟虽已立国，然而骨血深处的“蛮荒”习性依旧难以磨灭，昔日她们趁奢安叛逆在西南肆虐，朝廷无力兼顾之际，一举攻占广宁。
  如今西南边陲的战事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那些一贯秉承着不见兔子不撒鹰之道的女真修士们岂会按捺得住内心的跃跃欲试？
  须知，女真国内依然危机四伏，皇太极的修为虽已登上汗位，但根基尚不稳定，哪敢轻易发动战端侵犯我中原？
  “嗯。”
  祖大寿沉默地长叹一口气，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象征着圣地中枢的京城方向。尽管他未能探悉西南战事的具体细节，但也听说过紫禁城内的天子早有准备，提拔一位吏部主事成为贵州知府，并且提前调遣了经验丰富、战绩赫赫的白杆军士卒返回川中布防。
  更加令人惊异的是，这位登基不满一年的小天子竟敢对驻守成都的蜀王出手！此举动一时间让祖大寿不禁骇然，眼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

  自从开国先祖朱元璋建立起大明朝以来，除了建文帝时期的削藩之争外，历朝历代的天子鲜少会对身份高贵的宗室藩王采取如此严厉的举措。然而如今这位年轻的天子却大相径庭，在短短数月之内，接连对代王和蜀王下了杀手！
  他此举意欲何为？难道是要挑战天道的威严，生生撕裂天地间的秩序吗？
  “大兄，锦州传来的密函提及，在非战时期，后方无需督战……”
  面对堂兄那略带威胁的目光，祖大乐咬牙坚挺，谨小慎微地禀告。
  锦州距离宁远前后不过百里之遥，他们能收到情报，辽东巡抚毕自肃自然也能知晓。恐怕也正是因此，那位巡抚大人才会表现出这般坚定的态度。
  “呵……”
  出乎祖大乐所料，他的堂兄并未因此勃然大怒，反而挤出一丝苦笑，满是沧桑之意。
  “果真是世道轮回，乾坤易转啊。”
  并未去解释自己脸上的表情，祖大寿缓缓站起，身形摇晃着步入内宅。
  如今辽东的格局已经日益清晰：身后有马世龙坐镇山海关，前方有辽东巡抚毕自肃掌控锦州，即便是自己的根基重地也时刻被周永春暗中觊觎。
  原本他还寄希望于西南战事能为自己缓解一些困境，现在看来显然是过于天真了。
  西南地区反叛的土司已被正法，却不知这声势浩大的建州女真还能在辉煌之中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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